天黑了。
连绵不绝的丛山峻岭之间出现了一片光亮,葛四六所谓的兵营便设立在此。
说是兵营,其实就是用树木草叶草草搭建的栖身之所,寒酸到让人惨不忍睹的境地。
‘起义军’们或坐或躺,或扎堆或不扎堆,干什么的都有,唯独没有给武器做保养的,如果那些东西也能被称得上是武器的话。
连最基本的军事素养都没有,更别说安排放哨警戒之类的了。
老黎头儿局促不安地看了一眼远处正在计划‘大行动’的葛四六和几个手下,声音压得很低,对躺在他身边的陈时逸道:“你还真的要跟他们一起干?”
陈时逸双手枕在头下,让自己躺的很舒服,嘴里叼了一根草茎,有些含糊道:“不然呢?”
“你疯了?”黎六十像是在看神经病,“这可是造反,被抓住要掉脑袋的!”
陈时逸问:“那你说该咋办?”
老头儿四下看了一眼,“跑啊,等到他们睡着了,就开溜。”
这时一个腰里插着柴刀的家伙过来了,递给陈时逸半块烤好的地瓜,给老头儿的要大一些,这算是给‘军师’的特殊待遇。
黎六十愣怔地看着手里的地瓜,有些难以下咽,陈时逸则像是没心没肺一样,接过来就吃,津津有味。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陈时逸把手伸向老头儿手里的地瓜,“老爷子要是怕吃了之后不好意思逃跑,那就给我。”
老头儿赶忙转身,用身体挡住了陈时逸的手,把地瓜往嘴里塞,“我又没说不吃。”
陈时逸坐起身,看了一眼周围的家伙,郁郁地叹了口气,“就是一帮穷苦百姓,都这种时候了,有吃的还不忘给咱们一口。老爷子,您就真的好意思扔下他们一走了之?”
老头儿吃的有些急,被噎住了,直翻白眼,用手捶着胸口半天才咽了下去,“不好意思又能怎样?难道跟着他们一起送死?”
“说白了,还是饿的,”陈时逸眼神灼灼道:“要是有饭吃,也就不用造反了,不造反当然就不会死。”
黎六十争辩道:“赈济灾民是官府的事,轮不到你管,再说你一个连自己都填不饱肚子的人,拿什么去管?”
“说的也是,”陈时逸索然地皱了皱眉,又躺下了,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淡淡道:“可问题是遇上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还是要为他们做点什么才行。”
“明知道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帮,”老头儿有些急,“你小子脑袋被驴踢了吧?”
这次没了回应,陈时逸像是睡着了,至少闭着的眼皮之下,眼珠一动不动。
黎六十有些无语,气鼓鼓地在陈时逸身边躺下,“你要送死,没人拦你,我可不会陪着你发疯!”
……
后半夜,黎六十醒了过来,先是转头看了看陈时逸,发现后者正睡得香甜,无奈地摇了摇头,翻身坐了起来。
篝火还未熄灭,营地里横七竖八躺的到处都是人,一个个鼾声雷动,此起彼伏,像是生怕有人不知道这里藏着人一样。
老头儿轻轻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从人群中穿过,走到树林边缘的时候,把一位惊动了,睡眼惺忪地问道:“谁呀?”
“是我,是我,”老头儿赶忙轻声道:“起来撒尿。”
那位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黎六十忍不住有些感叹,这帮子简直心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就这警惕性,官府都不用出动大队人马,随便来两个就平叛了。
无声地叹息一声,然后转身走进了树林。
夜色之中的树林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黎六十侧耳倾听了一下,很快向着东南方向而去。
……
两道白影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在树冠上飞掠,他们的目标是远处冒着亮光的‘起义军’营地。
别人在夜里行动,穿的都是黑色的夜行服,这两位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像是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白袍白裤,甚至连靴子都是白色的。
没办法,灵山风云宗的门人嘛,就是这么高调。
宗主林鹤子已经是黎南朝的大国师,用不了多久风云宗也将会被敕封为国教,成为天下第一大宗派。
以后的风云宗将会被世人顶礼膜拜,而风云宗的门人也将会被世人当成神一般的存在。
人家也想低调,可实力不允许啊。
“师兄,你估计那个陈时逸会不会就在那里?”
一个风云宗门人在飞掠之中,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火光问道。
那位师兄双手背在身后,脚下只是在树梢上轻轻一点,便飞出几丈远,连自己都觉得潇洒飘逸的不要不要的。
“宗主发来飞鸽传书,说陈时逸已经离开了东亭镇,在去往崎云观的路上。这条路是去往周岐山必经之路,以陈时逸的脚力,最多也只能走到这附近。”
“我想他大概率就在那里。”
师弟皱了皱眉,“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够劳动宗主亲自过问。”
师兄撇了撇嘴,“崎云观里本就是不入流的货色,能跟崎云观搭上关系的,无非也都是些个跳梁小丑。宗主他老人家日理万机,还要关注这些琐事,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我等还是尽快处理掉这个陈时逸,好为宗主分忧解难才是。”
“师兄说的是,”那师弟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担心,“崎云观不会派人来接应这个陈时逸吧?”
“派人来了又能怎样?”师兄哼了一声,一脸不屑道:“师傅不是说过了嘛,崎云观就是邪门歪道,所谓的崎云七子也就是些个江湖骗子。”
“以宗主和师傅他们的惊天修为,想要灭掉崎云观不过是弹指一挥的事,也就是宗主和师傅他们心存仁善,才让崎云观和咱们风云宗并处一隅。”
他冷笑了一声,“我还巴不得崎云观派人来呢,最好多来点,正好可以试试我的新法器。”
那师弟听得一脸崇拜,“如果真如师兄所说,能一睹师兄之神威,也不枉此行了。”
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有多神?”
那声音就像是有人在背后贴着耳朵在说话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显得异常恐怖,那师弟只感觉头皮发炸,再也控制不住气息,惊叫了一声,便向着树下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