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周岐山有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头,三清殿便位于主峰之上,只是陈时逸还没来得及一睹其风采便被丹阳子赫连石领到了侧峰,他的炼丹房便在此地。
“进去,泡着。”
赫连石准备了一大口缸,填满了水,然后又在里边添加了各种各样的草药,尽管陈时逸算是草药通,但还是有几种叫不上名字来。
“这是做什么?”
陈时逸一脸困惑。
赫连石笑,“掌教师兄说了,等你来了之后,就帮你解除沉寂丹的药性。”
“是靠药物拔除吗?”陈时逸总觉得不大可信,“听白小亚的意思,我还以为沉寂丹的药效是靠内力驱除的。”
赫连石略显局促,讪笑道:“小师弟对于武学一道是天赋异禀,但对于药理,还是不及我和掌教师兄。”
之前陈时逸帮着赫连石解了围,狠狠地教训了一番那个上山挑衅的书生,赫连石心存感激,甚至还殷勤的帮着陈时逸把缸里的药水加热了,然后才又一次催促陈时逸泡进去。
陈时逸依旧心存疑惑,但来都已经来了,也就不去想那么多,脱去衣服,把自己全身泡进药缸里,只露个头在外边,“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文掌教?”
赫连石摆手,“师兄他刚出门,还要几天才能回来。”
他探头往缸里看了看,多少有些皱眉,于是又拿了一些草药扔进了缸里,“想要彻底解除沉寂丹的药效,至少也要泡七天。”
“等药效解除了,师兄也该回来了。”
“哦,”陈时逸略显失望地应了一声,又问:“白小亚回来了吗?”
“已经回来了,”赫连石道:“他被掌教师兄责罚,正在后山思过。”
陈时逸有些好奇,“他犯什么错了?”
赫连石笑而不答。
陈时逸泡在温热的药水中,渐渐感到毛孔舒张开来,说不出的舒服,很快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慢慢地睡了过去。
赫连石走了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又叫了两声,确定陈时逸睡死过去了,这才转身走出了炼丹房,顺手把门反锁了,然后向着主峰快步走去。
径直走到掌教静室门外,还没等敲门,里边就传来了崎云观掌教文东岳的声音,“进来吧,五师弟。”
赫连石对此见怪不怪,推门而入,向着大师兄行礼,“师兄,陈时逸到了。”
崎云观门下都是潜心修道,对衣着饮食并不在意的人,就像这位崎云七子中的大师兄宁远子文东岳虽然贵为掌教,也依旧是粗布青衫。
听见五师弟的话,文东岳略微点头,“他的经脉?……”
“一塌糊涂,”赫连石紧皱眉头,“那玄精丹虽说是天地间的至宝,可但凡是神物最忌以强力介入的方式打开。蜀西剑神张麒瑜把自己毕生的兵家真气灌输进陈时逸体内压制玄精丹,顺从只是表面现象,一旦开始反噬,则后患无穷。”
“按照小师弟的说法,陈时逸在悲凉关拒敌时,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强行祭出兵家无上剑术,致使体内经脉彻底紊乱,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运气护住陈时逸的心脉,陈时逸当时已经毙命了。”
赫连石一脸愁容,“这么一来,陈时逸体内除了玄精丹,张麒瑜的兵家真气,又多了小师弟的道家罡气,三者已经抵死纠缠在一起。”
“沉寂丹虽说能让这三者暂时休眠,可一旦醒过来,便是气血逆行,经脉炸裂,真到那时候就彻底没救了。”
文东岳听完,也是一阵摇头,思虑再三,才道:“劳烦五师弟先回去照顾陈时逸,我去找小师弟谈谈。”
赫连石像是猜到了师兄的心思,脸色一变,“师兄该不会是想让陈时逸用玉虚池吧?那可是小师弟……”
文东岳没让他把话说完,摆手道:“先去吧。”
赫连石郁闷地叹气,转身离开。
崎云观掌教这才起身出了静室,向着后山走去。
主峰与后山之间并无栈桥,只以铁索相连,云雾环绕,向下看便是万丈深渊,直叫人胆战心惊。
文东岳走上铁索,犹如闲庭信步,很快便到了后山,所谓的后山就是一座孤峰,也是整个周岐山的最高处,站在此地环顾四周,便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麒麟子白小亚此时正坐在地上发呆,看见师兄来了,颇有些孩子气地背过了身,还伴之以哼的一声。
文东岳哑然失笑。
二十多年前跟师傅把白小亚从山脚下捡回来时,他还尚在襁褓之中,师傅惊异此子骨骼清奇,便收为关门弟子。
师傅羽化之后,也是文东岳他们六个一直在照顾白小亚,名为师兄弟,实则和父子无异,白小亚和他耍性子也就可想而知。
掌教走过去在白小亚身边坐下,温和地笑,“陈时逸上山来了。”
“在哪儿?”白小亚刚才还和文东岳赌气,一听这话立即跳了起来,随即想起自己被罚了思过,便又悻悻地坐下了。
“还在生我的气?”文东岳笑着问道。
白小亚耷拉着脑袋,“师兄说过我们修道之人不应该打诳语,可师兄骗我,还是和那个许老前辈合起伙来骗我,你们骗我也就算了,可我也跟着你们骗了陈时逸。”
“我都不好意思去见他,就算我好意思去见他,他也未必会理我。他不理我,我还不能怪他,因为是我骗他在先,当然也不是我要骗他,而是你们先骗了我。”
哎哎小道士又开始喋喋不休,就连文东岳都有些头大,无奈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之前瞒着你,是担心你少年心性,沉不住气会坏了大事。”
“现在师兄详细说给你听。”
崎云观掌教神情凝重,缓缓道:“阴阳家的玄精丹,墨家的天机图,还有法家的无相面具,这三大神物,皆是千余年前的产物。”
“此三者中,天机图代表天,无相面具代表地,而玄精丹则代表人,很难说这是当初制造者的本意,但世事便是如此。就像世间有了土,便生木,木能生火,但又有水来克制,相生相克,循环往复。”
“说到底,还是因为有道在其中,为的就是个平衡。玄精丹,天机图,无相面具这三者也是如此。”
“这三件神物沉寂了多年,现在玄精丹现世,势必引发另外两者的复苏。许阁老身为道家领袖,深知不管是天机图亦或是无相面具,只要有其中之一出现,必将引起天下动荡,生灵涂炭。也是无奈之下,才来到了崎云观与我商议,让你去找陈时逸的。”
白小亚神情郁闷,“相生相克的道理我懂。师兄,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别人,非得是我去找陈时逸,他是那种待人很真诚,处处肯替别人着想的人,我不应该骗他的。”
文东岳看着小师弟自怨自艾的样子,很想说一句‘你又何尝不是’,但还是忍住了,积雪道:“的确,沉寂丹并非我崎云观所制,而是许阁老带来的法家秘药。”
“而且也并非像你告诉陈时逸的那样,即便是我,也无法为他解药效。”
“什么?!”白小亚像是被蜜蜂蛰了一样从地上跳了起来,“照您这么说,陈时逸他必死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