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让老白来一起吃饭绝对不是什么对我好的安排,因为他在场,我好多话都不能说,特别是涉及到我姐姐的部分。
我简直是后知后觉地发现高欣的建议是给我上了一个套。
不过好在高敏教授也不过就是表现了一下长辈对于晚辈的美好祝福,没有继续夸张地询问我们结婚的流程手续要怎么安排,不然的话,我肯定要当场崩溃掉。
而为了缓解在场的尴尬,我唯有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吃上面。
汽锅鸡炖得真烂。
与此同时,高教授和高欣也把话题转到了老白的业务上来了,这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对这个话题同样感兴趣,如果高家姐妹晚来一步的话,我同样就要和老白聊这个话题了。
高教授泛泛地关心了一下老白的工作是否顺利,然后就询问起他这次工作的具体缘由起来。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
我们的一个老乡到这里来打工,中途出了工伤,老板赔了一笔医药费,治疗稍好,又赶上过年,他就回家去了。
结果回到老家之后,病情开始恶化,赔的医药费不够用了,在和这边沟通无果后,人家于是找到了老白,想让老白帮忙再要回一些钱赔偿款。
“实际上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因为按照道理,工伤保险是要覆盖的,现在主要的问题第一个是跨省异地,第二个是企业认为赔过钱了,所以就应该算是了结了,新的情况他们就不管了。”
高敏和高欣都听得很认真,“那现在你跑下来怎么样?”
“还可以,”老白点头说道,“因为他去上班的时间比较短,企业那边的借口是他是临时工,所以没有给他买保险。他是签了雇佣合同的,这种事情去找社保定工伤,虽然社保给不出来钱,但是可以借此机会投诉企业用工不合法给它们造成压力,劳动监察大队那边也给企业压力了,现在老板口风已经软了,愿意谈了。”
“哦”高欣瞪大了眼睛,似乎对企业不给自己的员工买工伤保险觉得不可思议一样,“他们居然真的敢这样做?”
“不是很大的一家企业,这种小企业做事情一般都不太正规,加上员工流动性又大。”老白补充解释道,“不过这次这样弄一下,他们以后就记住了。”
高敏教授倒是见怪不怪了,“这种企业,不出事挨弄一下,不会记住教训的。”她又关心地问老白,“你和他们打交道,他们有没有用什么不正规的手段?”
对于这种问题,老白只是淡然一笑,他整个人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轻易能被武力吓倒的类型,更不要说是不合法的武力。
“还好,”老白说道,“这边的人还比较讲道理。”虽然说看他的表情,多少带点讽刺的意味,这说明这个讲道理有可能是带有水分的,也许是因为对方发现讲道理比不讲道理更有利一些才不得不讲道理的。
老白还故作感叹,“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如果一开始我去找他们他们就按照规范地来谈的话,说不定损失还要少一点。”
“哦,那现在谈的怎么样?”高欣感兴趣地问道。
“这下子除了要赔医药费之外,还有行政处罚的罚款,具体多少他们老板还在跑关系。”老白偏了偏头,“反正我这边,我觉得他们答应再赔二十万是有把握的。”
“厉害!”高教授感叹道,然后问道,“那你还要不要律师帮忙啊?”
“现在看起来,大的方面可能就用不上了。”老白说到,似乎又觉得麻烦了别人这么一通,最后说不用有些说不过去,“不过收尾的时候还是要麻烦一下,因为最后签署协议的时候,他们为了杜绝后患,肯定要有个责任两清的条款,这个必须要有个律师把把关,所以到时候还是要麻烦一下,估计十一之前这些事情都能办好。”
“好的。”高教授点了点头,“等会我把电话给你,这是高欣的同学,刚刚拿到律师证,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你看着意思意思就行了。”
“多谢多谢!”老白举起了杯子,“来,我敬大家一杯,这一次要感谢大家。”
他一偏头把杯子朝向了我,话题一转,用会意的微笑盯着我说道,“特别是狼罗哥帮忙,不然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我们的关系举手之劳而已。”我回答道,这么严肃的话题,我都皮不起来了。
“我们也没有帮上什么忙,”高欣说到,“本来说今天多说一下法律和司法部门的事情,讨论一下我们找的那个律师的工作的事情,都准备说如果问题比较复杂的话,把她也叫过来的。但是你自己这么厉害,你看,都没怎么用上。”
“不不,无论怎么说,律师还是要有,很重要的,也是必须的。”老白喝了一杯啤酒说到,“在我们那边,我可以找我同学,认识的人帮忙,到了这边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对我们这种工作来说,没有本地的朋友真的是没有底气。”
老白的话有没有夸张的成分?很难讲。因为他现在基本上都把事情要办完了,这样讲的话,倒是显得他低调、成熟、谦逊。
但是看他的表情,又明显透露出谦逊之下的自满和得意。
我看高教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她像是掩饰一样拿起了筷子,“快点吃。”她说道。
话说这顿饭到底是干嘛来着,怎么感觉无论是相亲还是办正经事情,都有一点虎头蛇尾,一切倒像是围绕着老白转了。
不过接下来的闲聊时间里,老白把我们家的关系卖了个底朝天,高教授不仅清楚了我过世的父母的情况,连带着我爸妈两边的亲戚都在老白的配合下搞得清清楚楚。
我倒不是怪老白,因为这些东西即便高敏不问,最后我还是要给高欣认真解说一遍的。
但是他配合对方配合得这样好,简直像是卧底,把我的老本全部翻出来了。
我爷爷是省城来的外来户,之前又是因为打仗做了俘虏,被时代挟裹着,被解放地来到了大西南,后来又因为支援边区建设来到我们县,所以我爹这边的亲戚比较简单,对我也就是几个姑姑和叔叔。更多的亲戚在我爷爷被抽壮丁的时候,我奶奶嫁给我爷爷的时候,就已经断绝掉了。
我妈是本地土著,家族繁茂但是基本上都是nrn,所以成不了乡贤,不过胜在人口多就如上一次她的白事吃饭,来的人好多我都不认识,但是一说起来都是亲戚。
但是这些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
而且我们省那种封建宗法残余已经被破得差不多了,况且我妈和我舅舅辈分太低,我们家这一支也没什么地位和发言权。
相比之下,老白的爸爸是隔壁省隔壁县和老婆一起逃难过来的,据说和老家的亲戚都闹翻了,他们家在本县就是浮萍。
所以我和堂兄弟姐妹,表侄儿侄女凑在一起玩的时候,老白早就在街上认识大哥顺带收小弟了,即便后来认真了,但是社会上名气从来没有掉下去过。
现在再看,人家已经能够在省内和资本家扳腕子,甚至能够出省叱诧风云了,不得不说:苦难对于能干的人是一笔财富锥处囊中,其末立现。不看脸,只听这家伙说起企业为了省钱不按照劳动法用人的弊端丝丝入扣,就知道这家伙在人心洞察力上的天分他再说起解决受伤劳工索取赔偿的种种法律步骤,轻车熟路,就知道这家伙在行动力上同样惊人。
只凭这两项,就无怪乎他即便是肄业也能在社会上搅风搅雨,而他的同学还在学校里面努力拿毕业证。
当然,这也不是正确的比较方式,不过我确确实实还在等着拿毕业证,也不像老白一样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干什么和应该怎么干。
所以,这顿饭吃下来,显得高敏确实是高欣的姐姐,老白看上去反而像我的师兄。
吹完了牛,吃完了饭,接下来大家要找一家茶楼继续坐一坐。
结账的时候高教授和老白又为抢着付款争执了一番,其结果是高欣趁着他们争论的时候,先付了钱。
然后老白就用怒其不争的眼神盯着我。
太搞了吧,毕竟一开始就说好了是高教授请客来着
正在出门的时候,高教授又叫住了老白,“小白,”她这样叫道,“我正好有件事情请你帮帮忙,你稍微等我一下,还有小鲜的电话我也要给你。”
老白后退了几步凑到了高教授的身前,高欣拉着我的胳膊,我们两个走到了前面去。
走了几步,我有些好奇地回过头去,发现老白低首聆听宛如一头认真的熊,高教授一脸拎着包和他一边比划一边说着话,好像吩咐下属的领导。
高欣拉了拉我的袖子,“走啦!”她说道,“我们先去定茶什么的,他们有正经的事情要说。”
正经的事情?希望不要是打探我们家在老家还有多少资产,这件事情倒是不适合刚才在桌子上说,也不适合等会在茶楼里说。不过看高教授的表情,似乎也不是正在说这么俗气的事情的样子。
倒是高欣在我身边一直微笑着,不知道心里面有什么可高兴的。
“没有,哪有!”高欣欲盖弥彰地否认到,“只是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就是了,这些事情听起来挺新奇也挺有趣有意义的。”
随即她又板着脸起来,压低了声音和我说到,“我姐姐说要资助我们买套房子。”
我心中不悦,“我有房子。”
“我也有,但是她说是新房!”高欣强调道,眼见我脸色不虞,又补充着说到,“这件事情暂时不用让我爸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