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昨夜下官看到……”到字还未出口,陆锦的话便被那人喝止。
“好好的搜,别让刺客侥幸逃脱,谁胆敢私自放走刺客,别怪本大人无情要了你们的脑袋!”
她本是一届书生,却没有半点书生应该有的优柔寡断,反倒像极了武将。
可偏偏武将又不及她聪慧,有勇有谋。
九门提督的人虽然得了苏家的暗示,不必太过在意这位提督,可眼下这凌人的气势却让他们脚下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前副提督的脑袋说砍就砍,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更不需说了,想要了他们的命岂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都说是天子脚下芝麻大点的事也能闹翻天,可那也得是背后极有权势的人才能做到的。
像他们这样的升斗之兵,即便是死也只是几十两银子便打发了的。
陆锦被谢明依喝的住了口,却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怔怔的看着前方的谢明依久久不能回神。
好在谢明依并没有打算为难自己,转过身时,可那一双眸子里却幽若寒潭,实在是不像三十不到的人应该有的老练和精明,然而震慑陆锦更多的更多的却是那其中的压抑,
“你若还想要你陆氏一族安然无恙,就管好自己的嘴。你昨天晚上记得的只有被贼人掳走这一件,还想活就听好我的话!”
没有多一句的解释,陆锦只觉得心惊。
看这样子她是知道拦截他们的人是谁的,可为什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自己明明看到了那人不经意间露出的颈间的蝴蝶痕迹,那是皇帝的影卫独有的标记。
影卫之中竟然有内奸,这难道不应该及时的禀报皇帝吗?
感受到来自身后的那人探寻的目光,谢明依知道他心中存有疑惑。
皇帝的影卫怎么会拦截他们救主呢?
“昨夜你受了惊吓,陛下特许你在家中修养,近日便不必上朝了,工部的事情自有周大人主持。”
陆锦只当这是一句宽慰的话,却错过了谢明依目光中的暗示。
这厢谢明依催促着陆锦回了府上,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搜查静楼的事情上。
静楼地处玉兰苑的后面,众所周知的这里是为了玉兰苑培养艺妓的地方。
从这里走出去的姑娘们都会在玉兰苑中崭露头角,得京中万千人追捧。
更是有不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在这些人尚在静楼之中时便一睹芳容,从而预订这些姑娘们出楼的第一夜。
可这静楼哪里是那么容易进的?
只有那些银雪点了头的王公贵族们才能一窥芳容,却也只是一眼。
其它人纵然想尽办法也是无济于事。
能够轻而易举的将人藏进静楼之中,足以见得此人的神通广大。
再联系到影卫的标记,便很容易确定这些人幕后的主使绝对不是一般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谢明依在怀疑,这是皇帝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而目的是朝中的某一位大臣。
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人禀报在静楼里发现了一个玉佩交给了谢明依,接过玉佩的瞬间谢明依心中咯噔一声,她开始有些疑惑了。
这究竟真的是那个人的玉佩还是说有人刻意栽赃?
“还有其他的发现吗?”谢明依问。
四下里搜查完毕的官兵们纷纷摇头,谢明依这才下令收兵。
可一番之下也将静楼折腾的不浅,银雪看着静楼里的一片狼藉,心中的怒火燃烧着,咽不下这口气的银雪让人备着没有玉兰苑标记的马车,直奔皇城的方向而去。
是夜,谢明依陪着刑筠赶到了大牢之中,连夜提审被抓住的刺客。
白日里苏衍在问询时已然是用尽了手段,可这刺客的骨头却硬的很,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这倒让谢明依着实的涌起了几分敬佩之心。
“大人,白日里苏侯爷严刑拷打这个人就是不开口,您打算怎么办?”谢明依问。
作为刑部侍郎她自然是对刑部这些折磨人的招数了然于胸。
如果苏衍用尽了办法都不能让他开口,怕是真的难办了。
一时之间谢明依不禁动摇了,怕是此人应该真的是匈奴派来的刺客。
然而一张中原人的面孔却让所有人匝舌,既不是匈奴人,又没有证据就不能给匈奴人扣上行刺的脑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也难怪向来对此暴行不屑一顾的苏衍会气愤至此,几乎动用了所有不会伤及性命的刑法。
眼前被绑在架子上的人几乎奄奄一息,自然的垂下脑袋,脸上身上的血滴也在不断滴落。
看见此,谢明依想到的是刑筠大概会给此人的伤口上加一层白吧。
所谓加一层白,就是撒一层盐的意思。
在伤口上撒盐,可比就这样放着他不管更加痛苦,而且更重要的是,撒盐还可以让他避免感染死亡这种事情的发生。
谢明依的话音落地,这边刑筠却只是看着被绑在架子上的人微微一笑,然而那唇畔的冷意却足以让谢明依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不愉快的记忆突然间涌上脑海,身体在下意识的颤抖着。
然而一旁的刑筠并没有发现谢明依的异常,或者说此刻的他满心都在让刺客开口上面。
“今日若不让你张开这张嘴,本官这几年的刑部尚书便白做了!”
说话间外面走进来一个狱卒,走进细看,谢明依才认出来此人正是王睿,然而他手中除了右手的刀剑,只剩下左手一个白色的瓷瓶。
瓷瓶里装的是什么?
好在刑筠并没有让谢明依疑惑多久,很快的便让王睿将瓷瓶里的东西给刺客喂了下去。
紧接着又在一边架上了香炉,一柱尾指粗细的香插在了香炉里,随后又有人拿着火折子将香点着。
起先谢明依还在纠结,这刺客并无任何反应,真不知道刑筠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然而就在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后,那被绑在架子上的人,突然间扭动起来,发出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且脸色涨红。
痛苦而又狰狞的样子看的谢明依不由得阵阵发呆,可两边的人仿佛见怪不怪的样子,面色从容,包括王睿也是极淡定的。
“谢大人请坐。”
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搬来了两把太师椅,刑筠邀着谢明依坐下,后者怔怔的落了座。
直到此时谢明依依旧有些不明,刑筠刚才给刺客服用的究竟是什么。
“大人刚才给那刺客服用的是什么奇药?我看他遍体鳞伤也没有如此狰狞痛苦。”
谢明依问。
刑筠冷哼一声,眼中更多了几分残忍和阴冷,
“谢大人不知,这是我刑部委托太医院配置的迷情药,纵然他不怕身体的痛楚,可这份“愉悦”却是他绝对享用不起的,骨头再硬的人也得给本官跪地求饶。”
迷情药,听着淫秽的词语然而此刻在这大牢之中却无法激起人半分的下流念头。
只因为那服下此药的人正经受着最痛苦的“愉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春寒料峭,天牢里面见不得光的原因,谢明依打了个寒颤,一旁的王睿看在眼里,又看了看尚书大人刑筠阴狠的表情,自知谢明依应该是想起了一些事情。
受尽了千般苦楚,她以为已经是人间炼狱,可却未曾经历过这一种,谢明依不敢想,若是自己正在经历这一切将是何等的绝望。
这,才是刑筠吧。
如果不是这样的狠心,而是真的像他看上去那般的优柔寡断,苏同鹤怎么会把他放心的扔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
要知道,这可不是随便的酒囊饭袋就能胜任的位置,不杀伐果决,即便是苏同鹤有意包庇,他也迟早会被仇家下黑手致死。
如今,谢明依有些庆幸了,她没有经历的谁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折磨只怕是再硬的骨头也会变的软了。
那不堪入耳的声音连续不断,让这些官兵们出乎意料的是,这位谢大人,曾经的他们的上司除了刚开始的惊诧以外,听到男人的声音后依旧面不改色。
“大人真是好手段。子墨服了。”
谢明依拱手作揖,表达心中的敬佩之意。
这样的手段,真不是一般人想得到的。
刑筠扭头,看向谢明依的时候脸上的态度恭谦,可眉宇之间的戾气却浓的骇人,他说,
“子墨别急,后面还更有好看的呢。”
“……”谢明依定住了,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会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的。
“来啊,让他们进来。”
话音刚落,王睿便应下,随之带着几个人出了大牢,再次回到天牢里时,只见王睿的身后跟着一位女子,身后的几个百姓装扮的人手中纷纷拿着乐器,而那女子身穿的红色舞衣隐约之间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这是作何?”
这一刻谢明依发现自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得新人,在询问着老上司他每一个行为的用意和目的。
刑筠道,“刑某感念大人相救,择日不如撞日,请大人观一曲歌舞。”
“啊,原来是这样啊。”
谢明依喃喃道。
另一边的女子似乎被眼前的景致吓到了,毕竟她也没有想到竟是要自己来大牢里献舞。
现下泫然欲泣的表情倒是更加的惹人怜爱起来。
“两……两位大……大人想看什么舞?”
舞姬怯怯道,她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哪里见过此等阵仗,没有在看到那刺客浑身是血的样子后直接晕倒谢明依便已经高看她一眼了。
“跳你拿手的就可以了。”
刑筠只淡淡一瞥道,似乎全然对年轻貌美的舞姬不感兴趣。
谢明依心中生出几分疑惑,只见那舞姬在听到刑筠的话后,和身后的几人商议了一下。
片刻后,一阵丝竹管弦的声音响起,乐器虽简陋,可靡靡之音依旧吸引来众人频频侧目。
尤其是那舞动的女子纤细婀娜的腰肢,玲珑有致,艳舞婀娜,妖娆的紧。
谢明依只淡淡一瞥,这些人的眼睛早已暗中频频望向那女子。
尤其是那被绑在架子上的刺客。
看着他的表情中的痛苦,谢明依觉得,一切快要结束了。
在这一柱香熄灭之后,刑筠如愿以偿的从刺客嘴里审问出了背后的主谋和朝廷的内奸。
主谋是意料之中的匈奴人,可这内奸……
谢明依倒吸了一口凉气。
“胡说!”
向来冷静自持的谢明依竟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一脚踢在了刺客的身上。
然而这一踢不要紧,却踢的人仰马翻。
“大人……人……死了。”
谢明依怔怔的看向地上已经没了声息的刺客,心中一阵慌乱。
“他……他怎么就死了呢?”
谢明依喃喃道。
刑筠问被谢明依这一脚吓到了,却是先一步谢明依反应过来,拍案道,
“这明明就是栽赃,待本官禀明圣上,皇恩浩荡,陛下英明神武,定不会受这等小人唆使!”
谢明依的思绪被刑筠的一嗓子喊了回来,看着情绪激动的刑筠,二者相对而视,纷纷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
原来目的是周百彦啊。
谢明依早已接到宫中内线的通知,说是皇帝近日似乎有对工部下手的意思。
她知道那人急着收拢权势,却不曾想竟会是如此恶劣的手段。
说是周百彦叛国,卖主求荣,谢明依是绝不会相信的。
堂堂燕朝举子,无论如何内斗,皆不会卖国求荣,如此行为是要遭天下人唾弃的。
皇宫长乐宫
封后大典之后,宁舒儿便搬进了长乐宫。
曾经这里是皇城中最冷清的地方,如今却因为她的到来日日歌舞升平,成了这宫里最热闹的地方。
同其它人的羡慕相比,宁舒儿对这份圣恩的眷顾却只觉得有几分悲凉。
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帝对自己的补偿呢?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宁愿不想要这份滔天一般的眷顾。
“皇后娘娘,陛下说了,今日在书房歇下,请皇后娘娘早些休息,保重身体要紧。”
陆盛春作为宫里的总管太监来长乐宫中传话。
这个从美人到四妃,再从四妃坐到皇后位置上的女子,如今却不过是十八岁的华龄。
然而她盛宠不衰的真正原因却不是因为这花一般的年纪,而是另有其它的缘故。
毕竟这宫里从来不缺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