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女人完全不存在理智的时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勾起她内心深处的软弱,而毫无疑问的,还有什么比一个受伤的人更可以激起别人的同情心呢?
暗处的转魄看的是心服口服,就这手段怕是十个里面能有一个慕容宸这样的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当然,他佩服的人是谢明依。
而一边的容羲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瞧着谢明依这明显已经不复方才那般一脸的肃穆,当即不禁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听吩咐的,谢明依的心情好坏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重要的。
背着慕容宸二人再一次回到了新月楼,然而这一次走的却是新月楼的后门。
是了,新月楼是有后门的。
乍眼一看容羲背上的慕容宸,新月楼的人一时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自家主子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你们主子住哪?”
容羲开口问。
而直到此时新月楼里的人才反应过来给几个人带路。
“拿着这个去徐府请徐太医过来。”说话间谢明依已经将腰间的玉佩取下递给了一旁的新月楼里的人。
能在这里的人大多应该是慕容宸清理之后剩下的可以信任的了。
“哪个徐太医?”
这话问出来的片刻,容羲脚下差点一个不稳就要栽倒了,好在只是一场虚惊,而某人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自己的身上。
当然,这多亏了眼前这个兄弟出色的表现。
“徐芝兰徐太医,城东。”
谢明依简单的指明了方向,后者也不是什么也不清楚的人,当下领着谢明依递过来的玉佩连忙从后门跑了出去。
容羲直汗,对此也只是深表无语,至于一旁的谢明依,他都不用去看了,端着一张平静的脸,心里早已经风起云涌,这个时候谁再撞上去,谁倒霉。
索性这一路上新月楼的人似乎有神在庇佑一般,几乎没怎么触碰到某人的爆发点,容羲也是一直到把慕容宸放在床上才稍稍安下心。
“哪个是金疮药?”谢明依的声音突然响起,容羲还在喘息着的功夫抬眼看去,只见某人手里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到自己眼前,,,,
“大人。”容羲努力的平复心情,耐心的解释道,
“他这个需要先处理一下撕裂的伤口,金疮药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清理。而且……你拿的这些好像不是金疮药啊……”
谢明依有些不忿,偏偏容羲连闻都没闻就说自己拿的不是金疮药,
“你闻都没闻,怎么知道这不是金疮药?”
容羲哭笑不得,“大人,这是常识啊,你看那瓶子是用的什么样的盖子就知道,等闲金疮药再怎样也是要用棉布或者是细软一类的塞子的。”
谢明依一看,确实如容羲所说自己手里的几个瓶子都是清一色的白瓷的盖子,没有那种塞子。
看上去容羲说的是对的,若是放在平常谢明依也不会多说什么,然而偏偏今儿个容羲说话时忽略了眼前这个情况。
等他反应过来不妙的时候,谢明依的眼神已经瞪过来了,
“我是没有常识,既然如此不如你慕容庄主处理伤口吧,若是慕容庄主出了什么意外,本官唯你是问!”
“……大……”人字还没出口,眼巴前的人已经迈着步子离开了房间,而手里的那一堆瓶瓶罐罐不知道叫什么的直接被凌乱无序的扔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容羲自知失言想要解释,冷不防的身后突然间冒出来一只手,拦住了想要追出去的容羲。
容羲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因为方才在背慕容宸过来的一路上,他已然有些察觉,只是此刻被慕容宸这么一拦,有些不明白是何用意,当即问道,
“庄主为何要拦我去路?”
客气的称呼着庄主,可实际上容羲的神态隐约之间却有几分不悦,一些是因为慕容宸对自己的阻拦,另一些则是因为眼前之人对那人的欺瞒。
只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有些话是不该说的,至少不应该这个时候说出口。
慕容宸没有理会容羲的疑问,只是努力的撑起身体,坐了起来,一手捂住腹下的伤口,一边伸手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了一瓶金疮药。
“我来吧。”容羲无奈,谁让这是她给自己的吩咐,慕容宸真要是出什么事,自己可真是担待不起。
容羲说的无奈,动作却也很利落,毕竟人在江湖怎么会不受伤。
“有酒吗?”容羲并未急着施加金疮药,慕容宸伤口的位置他也观察了一下,不是致命的位置,眼下还是以处理为先。
慕容宸愣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指了指远处的角落,“那个桌子后面。”
“嗯。”
容羲走过去在桌子后面找到了一小坛子酒,随即拎了过来,慕容宸已然解开衣襟,上半身着,露出了伤口的位置。
原来缠在腰间的纱布早已经被鲜血浸染,这场面容羲看着也不禁有些触目惊心。
一泼清酒洒在伤口处,混合着鲜血从伤口处齐刷刷的落在地上,随即容羲又将金疮药快速的洒在伤口处,肉眼可以见到的伤口处的血已经逐渐的变少,容羲放下金疮药,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新的纱布包扎起伤口来。
而从始至终,眼前的这个人一声未坑,只不过等容羲抬起头时看到的却是他额头上一层层斗大的汗珠不断的滴落。
这伤口的别有用心容羲看在眼里并未说明,捡起扔在一旁沾了血的纱布,正准备走出门去,这边只听身后的人虚弱着道,
“谢谢。”
这一声谢谢自然不是因为容羲为自己包扎伤口,更多的是因为容羲没有拆穿自己在那人面前的技俩。
眼下谢明依就是再生他的气,也只会更着急他的安危,相比之下,容羲的处境可就不是那么好了。
“徐太医一会儿便到,小人在门外守候,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再没有其他的话,这边容羲便朝着门外走去了。
谢明依傲,她身边的人自是也非同寻常,大部分人看到的是谢明依在朝廷中的地位,自然对她身边这位得力的人另眼相看。
至于慕容宸则比其它人更多了一层容璟。
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谁也无法绕过去的圈子。
容璟的死虽然同慕容宸没有直接的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离开始终都与慕容家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把容羲和慕容宸扔在一起,谢明依确实是有私心的,愤怒?她还不至于因为愤怒失了理智。
谢明依知道,容璟始终是容羲心上的一根刺,容羲和慕容宸之间虽然看上去没什么,然而细里去看还是可以发现很多的痕迹。
容璟,是容羲唯一的亲人。
这个结打开需要时间,急不得却也不能放任自流。
谢明依没有回府,而是走到了浮生茶楼前,这个时辰显然也是茶楼里人来人往的时分。
谢明依站在浮生茶楼前,很快便有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大人,这个时辰您来了?我家夫人不在。”
茶楼中的侍女和谢明依解释着,一边却是小心的察言观色起来。
为什么小心呢?因为心虚啊。
谢明依只一眼便看穿了侍女的心思,说谎这种东西,谁都可以,但是却不是谁都可以做到不露痕迹。
其实,在来之前,她便已经有一种预感,这里似乎自己已经再也进不去了。
曾经几何,这里也是自己的一处避风港,不过是一夕之间,却已然是物事人非。
她知道,荀九幽就在这栋建筑里,或许此刻就在楼上的某一间屋子里看着自己。
谢明依望着天空,似乎也在望着这浮生茶楼的二层,想要看到某个人的身影,茶楼里面时不时的有一阵琴音传出,应该是新请的乐师吧。
“这乐师的琴弹奏的不错。”
莫名其妙的扔下了这么一句话,谢明依不再多做停留,继续脚下的步伐踏着星月离去。
侍女看着那人的背影,始终觉得这一次她离开的样子有些……落寞。
张了张口,始终是没发出什么声音。
这一幕被二楼的人看在眼中,女子转身离开了窗边,眼角垂下一滴清泪。
是了,这位在二楼一直观望着这一切的人就是荀九幽,看着谢明依离开时那落寞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走出这间房门,走到她面前,然而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冲动。
荀九幽知道,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有些东西便已经无法挽回。
正如谢明依所想的,这间茶楼的门似乎她已经再无法踏进,同样的,谢府的大门再也不会为她敞开了。
赢了吗?未必吧。
孤寂无人的长街上,那人的身形在天地之中竟是如此的孤单渺小,如沧海一粟,亦如镜花水月。
在新月楼和谢明依之间,转魄果断的选择了这位大人,但是他却有些看不懂了。
往日里谢明依只单往这浮生茶楼门口一站,那巧笑倩兮的女子便会出来迎接,两个人说说笑笑令人好不羡慕。
而如今,分明近在咫尺,一个不出,一个不入,粗陋的谎言完全瞒不过她的眼睛,然而却选择了离开。
明明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势和地位,可为何竟显得如此落寞。
良久后,那人在长街之上站住了脚,走到了九门提督府不远处的墙根旁坐了下去。
转魄看了一眼,随即找了个好的角度观察,自然也看到了那墙根下面长长的石凳,因为这本来就是为了九门提督府的兵勇稍作休息安排的地方。
盯人有时候是一个极其枯燥的任务,比如说此刻,那人在默默思索着,而自己依旧不能放松一丝警惕。
“你是哪里人?”那人突然间开口询问,却是问的转魄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四下里并没有其它人的存在。
“就是那个房顶上的那个人,别看了,就是你。”谢明依说着,没有伸手去指,可明摆着已经是发现了跟着自己的转魄。
这个……
“怎么着?非得让我上一道奏折把你请出来吗?”
话已然说到了这份上,基本上已经没什么好藏的了。
转魄作为影卫里估计是第一个被被盯梢的人请出去闲话的人已然不知道该如何表示自己的内心。
这简直……侮辱啊。
作为一个影卫,顾名思义,是活在光影里的,被这么光明正大的请出来,还真是……不多见的很。
不管怎么说,转魄是现身了,但是依旧在黑暗处,和谢明依相聚很远的距离。
“大人有何吩咐?”转魄恭敬道,现在皇帝对这人的态度已经同以往大相径庭。
自然他们这些人也是要恭敬着些的。
影卫或许在其它人面前是悄无声息的,然而在这位大人面前一直是行迹可寻。
因为……
“听你的声音应该才二十出头的样子吧。”谢明依说。
“是,属下今年整二十岁。”转魄如实答道。
谢明依笑了笑,“二十啊,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记得有一个人,和你应该是差不多大的年纪,只不过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一身狼狈的孩子,算算日子,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是和你一般大的年纪。”谢明依自顾自的说着,似乎想起了一些开心的往事,
“不过和你不一样,那孩子啊,总是冒冒失失的。哪里有你这般的沉着冷静。”
转魄心中一动,夜色的掩护下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孩子总是会冒冒失失的,长大了自然就沉淀下来了。大人不也是如此吗?”
十八岁的谢明依年少轻狂,二十八岁的谢明依忍辱负重,步步筹谋,不动声色,这期间不过只有十年。
“呵呵。”谢明依轻声笑着,然而若是听她的声音是怎么也听不出她的情绪的,这样的人即便面对面的在她眼前,也无法窥探到她不想让你窥探到的半分。
“我原以为你们这些人只是身手了得却不曾想竟也是如此的能言善辩。说起来,这一点那个叫做小冬的丫头和你比起来那倒是逊色许多了。”
小冬,自然是卫小冬。
转魄心下一惊,不知道谢明依是不是故意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