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是故意的,那么证明其实谢明依对他们这些人是了然于心的。
难道她把自己叫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那还真是有些无聊啊。
谢明依会知道暗卫,这都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相反,她不知道才奇怪。
卫小冬挨的那一顿打他们这些个人鲜少有不清楚的,饶是他们这种男人想起来也不由得心神具惊。
陆盛春这个人究竟有多狠,可以这么说,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陆总管做不到的。
仅是一瞬间,这些心思便漫上了转魄的脑海,不过转念一想,却又发觉谢明依将自己叫出来如果只是为了说明这些事情再顺便夸赞自己一番的话,那真是……闲得无聊啊。
“在大人这颗明月的面前,任谁都会黯然失色。”
“哦?”谢明依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人会这么说,一时间倒是目光中多了几分探寻,随即也是看向那黑暗中,方才她并未仔细去看,此刻虽然看的不甚清楚,但是依旧可以发觉那人在暗夜里的身形,是高大的,手里握着一柄剑佩在腰间。
黑暗中的气息似乎也随着他的出现而变的凝肃起来,寒意,戾气,这是一个杀手才会有的气场。
只不过这样的恭维竟然是从这样一个杀手的嘴里说出来的,谢明依不得不对这些影卫是另眼相看,自然除了那个呆头呆脑的卫小冬。
那孩子……心性不错,只是在那种地方终究是……定要吃不少苦头的。
无论什么朝代,女子想要生存下来肯定是要比男子艰难的,而在这种以武艺分高下的地方,女子的力量本就不如男子,一个女子想要在其中生存,再加上那个丫头的心性啊,能坚持到现在,受的苦肯定是不会少的。
同卫小冬相比,眼前的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很如鱼得水的样子。从他的气场上便看的出。
春风得意的人,和那些受尽了苦楚郁郁不得志的人就是不一样的。
这一点,谢明依自己便有深刻的体会。
“明月?这比喻听上去很有意思。”
谢明依道。
自古男为阳,女为阴,可一般情况下只会将皇帝和皇后比作日月,尤其眼前的人还是皇帝的人,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转魄也没有急着去解释,有些时候,和一些聪慧的人是不用说明的。
“哈哈……这应该是近几天最有趣的事情了。”谢明依轻笑着道。
“大人叫小人到此,难道只是为了寻开心说一些不痛不痒的话吗?”
嗯?这话说的倒是挺有胆量的。
谢明依笑着,真是好久不曾看见过这样有趣的人了。
有趣,真的有趣。
然而谢明依不知道的是,转魄便是这样一个人,说的话听上去有些大胆直白,但是还是有分寸的。
“那什么算不痛不痒的话?”谢明依反问。
然而这么一问,转魄一时间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他的意思是谢明依说的这些有的没的很让人乏味,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接的回了自己,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那就要看大人心里在想的是什么了。”转魄的反应也不慢,怔了怔随即便回了谢明依。
“你不怕我吗?”谢明依问。
心下里对这个人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和兴趣,即便是容羲对自己有时还是会掂量着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敬多一些。
眼前的人……这看上去有些嚣张的样子她倒是喜欢一些。
“现在吗?”转魄蹙眉问道。
谢明依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指当下自己可是孤身一人。
即便他趁机想要用手里的那柄剑了结自己也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怕?应该是自己怕他更多一些吧。
瞧瞧,这心思转的是多快啊,一般人想不到或者说他们不敢想。
再者,也不禁让谢明依感慨这就是男女之间,文武之间的差距啊。
“欸,好歹我也是朝廷的一品大员啊。”谢明依笑着道,似是有些无奈。
朝廷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在看着自己的脸色,偏生在这么一个只有一柄剑,一条命的人面前,自己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说出去,这人足够让他们羡慕的了。
不过好在眼下这空荡荡的街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听到转魄的话,如若不然凭他方才那一句,谢明依的面子啊,此刻便是要碎了一地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安排,就在这个时候,长街之上响起了一阵小调的声音。
是从转魄身处的阴影那边传过来的,转魄反应也快,直接一个闪身便消失在墙头,另一边的谢明依坐在长椅上看着两三个摇摇晃晃的醉汉从九门提督的旁边经过,路过谢明依身旁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喝酒看花了眼,还是真的喝醉了竟然起了上前挑衅的心思。
“呦,这是谁呀,生的这般的俊俏,这一身红衣裳穿的可真是应景啊,难道知道本大爷今儿个高兴特意候在这为本大爷庆贺的?”
中间的那个男人肥肥胖胖的手眼瞅着就要朝谢明依伸了过来,后者坐在长椅上,并未急着躲避,只是看着他,眸光凌冽,连唇角惯在的笑意此刻也是攀上了几分冷意。
“哎哎哎,二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来。”肥胖男子左边的人却是喝的不是那么醉,神志还在,看清了面前那人的容貌之后连忙是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拉住了他二哥想要伸出的手,并和另一侧的人打算就这么架着他离开。
然而,有一句怎么说来着,啊,对,叫酒壮怂人胆。
此刻的肥胖男人哪里会理会朋友的阻拦,只一门心思的想要把他眼中的这个“俊俏男子”压在身下,看着他哭喊求饶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龙阳之好虽不大肆的在大燕盛行,可难免有些人会有这样那样的癖好。
谢明依冷眼看着他不说话,只不过眸光渐沉,比之这漆黑的夜色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仗着体重的优势,肥胖的男人直接挣脱了两个人的阻拦,直接冲到了谢明依这边,然而喝醉了的状态下脚步摇晃虚扶,栽栽愣愣的倒是走的很快,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谢明依的眼前。
“手。”简单的一个字,话音刚落,这边寒光晃了三个人的眼睛,刹那间鲜红色的液体渐到了谢明依的眼角,再配上那冷冽的目光,一瞬间其余二人仿佛看到了那人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然而却也只是一瞬,两个人惊吓过后反应到这是他们的错觉,而让他们从错觉中回过神的却是一声痛苦的呼喊。
断手之痛撕心裂肺。
然而却也是这痛楚让肥胖的男子酒意醒了几分,一时间痛的是满头大汗。
“我的……我的手……啊!”
痛苦的声音在九门提督府的附近响起,里面的人怎么会不出来查看。
不消片刻,身穿着兵服的兵勇便赶到了事发现场。
然而还没等他们问发生了什么,这边便看到他们的顶头上司坐在长椅上。
怔了怔,领头的人反应还算快,领着身后的人先见过了谢明依,这才四下里看了一眼,注意到谢明依掏出帕子正在擦拭着半边脸上的血滴,心中不禁忐忑起来询问道,
“大人,可是需要属下们做什么?”
这领头的也是个聪明人。看出了这场景有些不对,当下只是控好了场子,等着上司的吩咐。
谢明依这边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脸上的血滴,全然无视了那人痛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这声音听着虽不惊心,可单是看着喷溅出的鲜血,再加上地上落着的半截手臂,饶是这些整日里提携刀剑的兵勇也不禁觉得骇人。
可偏生那位跟没事人似的,淡定依旧。
她不开口,其它人更不敢有所动作,另外两个那人的好友此刻也是不敢出声。
刚才那一瞬他们知道,这暗地里是有个高手的,而谢明依此刻的动作分明是心中有愤,这个时候求情等于找死。
所以,只是任由着那人四下里乱跑,却没有人敢放他走,或再有动作。
“行刺朝廷命官什么罪名?”谢明依淡淡道。
这大燕例律有几千条,若是要全背下来他们这些粗人可没有这个本事,但是有那么几条九门提督府的人是绝对烂熟于心的。
“回大人的话,行刺朝廷命官当斩。”领头的兵勇说道。
放下手,谢明依这才抬起眸子看向场中的其他两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就是那一眼已然让其它两个人明白了要管住自己的嘴。
“就是他。”谢明依没指明是谁,可那目光和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领头的兵勇会意,连忙让人上去将人带走,顺便也捡走了地上的断臂。
其它两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现下只要人有了去处算是命保住了,其它的只要有命在,从牢里捞一个人至少还是有余地的。
“大人,您这是。”
领头的兵勇看着谢明依坐在这里似乎没有走的意向,一时间倒是犹豫起来该如何招待这位上司。
“刚刚那人是哪家的?”谢明依问,这一次却是在对其它的两个人说话。
左边的也就是方才第一个反应过来拦下那个人的男子是个瘦矮的,同那人的身形却成了两个极端。
能认出谢明依的自然不是什么寻常人,能够看着那人就这么进了九门提督还松了一口气的自然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这样的细微末节兵勇们自然注意不到,可谢明依却是始终在关注着的。
瘦矮子张了张嘴,然而这个关口他要是说了谢明依还不放人那可真是丢尽了瑞王府的脸面,可若是不说……看着谢明依这个态势,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想说就算了,只一件事,别求着你们家的主子来就我这里求放人。”谢明依淡淡道,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再不识抬举可就是他们的过错了。
权衡之下,那瘦矮的人硬着头皮走近了谢明依身旁,一边的兵勇想要拦下,这边谢明依却是抬了抬手,示意不必。
“是,瑞王府的外库管事,姓金。”
瘦矮的男子说着。
谢明依挑了挑眉稍,她还在想呢,若是真有来头的人,她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
原来只是一个管事。
谢明依没有说话,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身上,后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报了家门,
“小人是苏侯府上的。”
谢明依沉默,后者继续道,
“小人苏丹是苏侯府上负责采买的管事。那位是宁国公府上的前院管事,姓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丹索性也没有什么可藏的了。
晚上几个人喝的酒此刻早已经醒了,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如此说来,谢明依倒是想通了。
这些人啊,还真是……皆“出身权贵”啊。
不过,也怪不得苏丹会第一个认出自己,这姓一听便是苏府的家生子,以谢明依在苏府的名气,那绝对不会被错认了的。
谢明依点了点头,心下有了计较,抓人之前她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是瑞王府的人。
可即便是瑞王府的奴才,这人该抓也是要抓得。
得罪?谢明依心中冷笑,怕是此刻瑞王不会因为一个管事和自己争执。
然而,会不会怀恨在心就是另一说了。
“你。”谢明依终于起身,看向一边的兵勇,后者连忙应声,
“大人吩咐。”
“去请个大夫给他治伤止血。”
谢明依道。
“诺。”说话间兵勇已经转身离开,听着吩咐办事去了。
此刻又剩下三人了,宁国公府和谢明依是没有什么纷争的,可这苏府可就不一样了。
是爱恨纠葛,剪不断理还乱的那种。
“回去吧。”谢明依说。
二人“……”
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谢明依,后者淡淡的瞥了一眼,
“怎么?你们也想进去陪他吗?”
“不,不。小人告退。”
两个人连忙跑离开了,谢明依这边却是继续闲庭散步一般的沿着自己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估摸着此刻徐芝兰已经到了新月楼,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慕容宸的伤势。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她心里的火便消了许多,冷静了许多。
毕竟,他带着伤追了出来,若是有个差错自己会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