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转魄也不清楚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在听到那人的声音后,想也不想的就直接剑出了鞘。
血光四溅之后,转魄才回过神来,自己不是她的侍卫啊。
可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竟然让他来不及去怀疑,当机立断的出了手。
对此,转魄只能用他们这些人虽然是盯梢的,可变相的也是在负责她的安危,这样的借口来安慰自己。
夜色下,方才被中断的谈话似乎再也找不到行迹去继续,那人孤单的背影似乎也在诉说着她此刻沉寂的心境。
刚刚那三个人,虽然都不是什么王孙贵胄,可背后无一不是长安城的风云人物。
宁国公府,定北侯府,还有瑞王府。
瑞王,这个看上去似乎对他的皇帝兄长忠心耿耿的王爷,其实也在图谋着那个位置。
皇权富贵,又有谁不想执掌江山呢?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瑞王爷也是沉得住气的。
在苏家风头最盛的时候依旧忍耐等待着时机,这份沉稳的心性,即便是谢明依也不禁有几分欣赏,敬佩。
蛰伏,这是一个弱者最大的倚仗。
皇帝如此,瑞王亦是如此。
有着皇帝的关照,或许瑞王正面不敢对她做些什么,但是……有一句话不是说了,明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
转魄不禁有些好奇,她会让这件事如何收场?
不过,看上去,到现在为止,方才的事情,即便是瑞王府的下人也未对她造成什么心理上的影响。
她的这份从容,是让每一个盯梢的影卫所羡慕和敬佩的。
新月楼门口,谢明依没有从后门进去,而是走了前门,掌柜的见此也没有多加阻拦,只是给一旁的店里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对这人不要阻拦便可。
“大夫到了吗?”没成想,那人竟是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闻言掌柜的更是不由得谨慎起来,
“回大人的话,徐太医早已经到了,正在后面替主子诊治。”
谨慎是因为怕惹恼了她,这位主是个好脾气的,但凡不是什么大事都不会让她恼怒,然而现在却同往日是不一样的,女人吃起醋来究竟有多可怕,恐怕只有成了亲的这些人才会明白了。
“怎么样?他醒了吗?”
谢明依接着问,站在柜台前红色的长衫倒是在这淡雅的新月楼中分外显眼。
宁连城刚下楼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起先他也没有发觉那人是谢明依,然而就当他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腿下意识的僵住了,直接停在原地,忘记了动作。
“连城,你这是怎么了?”佐康问着,又嘲笑道,
“你这也没喝几杯啊?难道是醉了?哈哈……”
连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谢明依已然回过头,这边佐康因为没有看到身后的谢明依,所以也不知道宁连城此举是因为身后的这个人。
“连城?”谢明依疑惑道,然而声音始终是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只不过有些熟悉的人还是可以分辨的出这声音里的一丝不满。
比如说,宁连城。
最了解你的人,永远是你的对头。
比如说此刻的宁连城,他也很懊恼,若是自己方才不动声色的离开,或许就没有此刻的这一幕发生了。
偏偏他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后,便震惊的忘记了动作。
怎么到哪都能碰到她?宁连城心中直呼倒霉,然而身体却是已经转过身,面向身后的那人,一旁的佐康自然是看到了身后的谢明依,此刻方才注意到自己好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遇见谢明依的宁连城,简直就是一只碰见猫的老鼠。
佐康丢过去一个同情的目光,却也是努力的缩减着自己的存在感,在向那人施礼过后便未再言语。
然而佐康可以选择存在感低,这边的宁连城的存在感是怎么都刷不掉的。
“谢……大人,好巧啊。”宁连城连自己的表情都管理不好了,心虚的直想离开这里。
换句话说,即便没做什么亏心事他都不想站在这人面前,更何况是……真的心虚呢?
他这点心思谢明依看了个清楚,眼下见他一脸心虚的样子便知他是有什么事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不过这一回让宁连城意外的是,某人并没有一上来便劈头盖脸的教训自己一顿,而是看向了努力成为透明的佐康,
“你是吏部佐大人的公子吧。”谢明依说。
佐康受宠若惊,因为像他这样的人一般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
不是说佐康的出身不好,而是她着实不喜欢这些游手好闲的“官家子弟们”。
“是。大人真是好眼力。”该奉承的话还是要说的,毕竟以她现在的地位,整个朝廷里很少有人不用看她的脸色。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这不,人家时来运转了。
再者,连宁连城都怕她怕成这样,自己要是显的不在乎,那不是在打宁连城的脸吗?
这样得罪人的举动佐康觉得甚是没有必要。
不过是一个瞬间,这个二品大员的公子脑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想法。
谢明依大其概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单看他虽然恭敬的姿态,然而那眼中的狡猾却没有逃过谢明依的眼睛。
吏部的佐大人,她记得似乎暗地里是瑞王的人。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宁连城就是有十个脑袋也玩不过一个佐康。
尤其是这样紧张而又敏感的时刻,许多人巴不得闭门不出,省的惹是生非,宁连城竟然还同这样的人在一起,真是闲他宁国公府太清净了啊。
刚开始谢明依是不想管的,但是随后想起宫里的宁舒儿,还有宁国公府的平宁公主……好吧,主要是平宁公主,本来就对自己有意见,自己要是对她这个侄子再置之不理,指不定明天就会上门来讨伐自己了。
想了想,谢明依还是决定搭一把手的好。
“我记得你画了一手的好丹青。”谢明依说,顺便带了一眼旁边的宁连城,示意后者不该插话的时候管好自己的嘴巴。
然而这个时候的宁连城巴不得谢明依注意不到自己,又怎么会插嘴呢?
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今儿个谢明依怎么突然对佐康感兴趣了?
他不理解,佐康也不理解。因为两家向来没什么太深的交情,或者说,基本上朝廷上和谢明依交情深得人似乎已经不多了。
“大人谬赞了,长安城孰人不知大人您才艺双绝。在大人面前,晚辈不敢班门弄斧。”
佐康说。
“班门弄斧就太过自谦了,陛下看过你的丹青,尚且夸赞了几句。正巧近些日子陛下在给三皇子找丹青的老师,估摸着旨意很快便会到佐大人的府上了。”
谢明依淡淡道,全然看不出她是在说一件对于别人而言绝对绝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三皇子的丹青老师,即便只是丹青,却也是一个陪在未来帝君身边的位置,一个机会。
陛下怎么会看到他的丹青?定是有人引荐的。然而即便有人引荐,也需要有人在旁边帮腔。
谢明依会这么说,自然不是为了他人做嫁衣,无论她说的这件事现在有没有发生,她既然这么说,过几日佐康的家里一定会收到胜上的旨意。
这是……天恩啊。
佐康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的关节,也明白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机会,因为变相的,自己就会在未来的天子的心里留下印象,说不定是陪着未来天子成长的重要人物。
他可以想得到,如果真是如此,佐家的辉煌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想想,便让人觉得兴奋。
而宁连城听到谢明依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一旁的佐康,激动起来,
“恭喜你啊佐康,这下子你可比老子要风光了。”
“哪里,都是……”佐康看向另一侧的谢明依,拱手作揖道,
“多谢大人提携,康恐不能胜任,无论如何那都是伴在贵人身旁的重要事,康消散惯了,怕是……要辜负大人的好意了。”
谢明依这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这边宁连城先斥责了起来,
“佐康,你这小子是不是疯了?那可是……多好的差事啊!”
宁连城想到的只是能够在三皇子的身边当一个丹青的老师,也是变相的进入了皇家的圈子,这以后说出的画也要比现在有分量的多。
所以当佐康推拒时,宁连城非常不能理解。
然而,宁连城不知道的是,佐康刚刚的一番话,不过是欲擒故纵罢了。
若是那么直接的应了下来,他佐家欠下的人情便大了。人情还是次要的,主要这会让眼前的人觉得,自己太过容易收揽,被轻视,这才是更不能忍得。
谢明依想了想,笑道,
“嗯,说的也有道理,那明日本官便呈报陛下,你对此事无意,也免去了你许多麻烦。”
佐康“……”
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正常思路不应该是作为长辈的谢明依应该提点自己一下,用各种勉励的话来让自己接受吗?这是怎么回事?
一时间佐康有些难以接受这其中的落差,脸色难堪的紧。
一旁的宁连城见此,却也明白了,刚才一番话不过是佐康的“虚情假意”。
向来是个直脾气的宁连城,也想起来了方才在雅间里那人对自己各种打听的话来,一时间不由得眉头轻蹙,眉宇间露出几分不悦之意。
“谢……大人。”硬着头皮,佐康也只能对着那人道谢,心里却直将眼前的人恨得牙痒痒。
这分明就是在诓骗自己!
“夜深了,回去的路上小心些,你知道的,最近长安城可不太平。”
谢明依说,一番语重心长的话倒像极了一位长者对晚辈的关切。
“是,晚辈会注意的。”佐康咬着牙,转身离开。
这边宁连城见势也要跟着一起,可刚一转身,这边便被谢明依叫住了,
“连城你留下,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啊?”宁连城苦着脸,看着佐康的背影消失,无奈的转过身面向对面的谢明依,
“大人。”
“怎么苦着一张脸?”谢明依说。
宁连城撇了撇嘴,心道你要是我,此时也得一脸的苦大仇深。
不过,心里这么想,他可不敢这么说话,当即道,
“喝多了难受。”
谢明依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打量了片刻后,道,
“现在撒谎都不脸红了是吗?”
“……”宁连城的谎言被人拆穿,当即却是非常应景的脸色微红起来。
一旁的掌柜的看着这两位的交谈,不由得发现这二位的言辞之中都是比较亲切的感觉。
貌似宁连城也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恐惧,而谢明依也不是那般的不近人情。
这样有趣的一幕落在掌柜的眼中,一时间不由得对这位大人又有了新的看法。
“那个佐康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就不说了。但眼下长安城里不太平,这话是对你说的。不在家老老实实的读书,还敢出来乱晃!真是胆子大的离谱了。”
谢明依教训起来,话里话外的意思和宁连城从自己那位婶娘那听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长安城不太平,在家老实待着。
而且这两人的理由的都是一样的,催促他读书。
“你姑姑前些日子说起你,要给你娶一门亲,你可有喜欢的?”
本来谢明依也没指望着他会被子里骂一顿便洗心革面,不过却是想起来了前些日子皇后说的要给她这位侄子娶妻的事情。
可以这么说,从家世的角度上,整个长安城名门的姑娘他可以随便选,然而从他个人的角度上讲,是个名门家的小姐都对这混世魔王望而却步。
这不,要不也轮不到宁舒儿替她这位侄子发愁了,主要还是宁国公疼爱这个孙子,任由他的脾性,随他喜欢的。
可这么多年了,他喜欢的名门闺秀看不上他,而那些能嫁进宁国公府的小姐他又看不上。
“说的就好像我看上了你就能帮我娶回家一样。”
宁连城喃喃道,提到自己的亲事全然忘记了害怕这件事。
谢明依笑了笑,“呦,所以你这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总不会是我们家凤绾吧。”
“当然不是。”想也没想的宁连城脱口而出,然而话应刚落,这边便感觉到了一道冷冽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