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发生的那场大瘟疫之中,以漂亮国那般强大的医疗技术,就是因为一个不懂装懂的老傻瞎指挥,还导致数十万人死亡。
更何况在这建安年间,以如此原始的医疗条件,爆发这样的大瘟疫,大部分人的应对方案,只能去往风景秀丽的地方,选块上好坟地。
就算是丁夫人曹节等这些曹操的家眷,染上瘟疫之后跟普通百姓的存活几率是一样的。
连李当之都束手无策,曹操都有数度想一刀砍了他,不过曹操终究还是忍了。
砍了李当之,更没有半点希望了。
夜已深,丁辰跟曹操在书房里愁肠百结,为丁夫人和曹节而担心,根本没有去睡觉的心思。
这时候许褚来报,满宠求见。
得到应允之后,满宠推门进来,躬身道:“禀丞相,按照丁君侯吩咐,下官已经把所有菜贩已经荆南来的女子抓获,并严加审讯。
果然不出丁君侯所料,那往丞相府送菜的菜贩,也买了一个荆南来的女子,并染上了体热之症。
夫人以及小娘之疾多半也是那背后之人以这种渠道传入丞相府的。”
这一点,刚才丁辰禀报时曹操已经想到了,此番得到满宠的确认,曹操依然气的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那些人犯怎样了?”曹操眯缝着眼睛,几乎一字一句的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
满宠连忙道:“他们没用刑便招供,所以现在还好端端的,只是关押起来。”
“凌迟处死!”曹操冷声命令道。
那些女子以及菜贩虽然也是受害者,但曹操的怒火发作起来,哪还管这些。
这许都所爆发的瘟疫,他的家眷危在旦夕,全都是因为这些人而起,一刀杀了自然不解恨,千刀万剐都算便宜她们了。
“诺!”
满宠领命之后,退了出去。
丁辰也随即回府,下令关闭府门,任何人不准外出,暂时在府里啃咸菜,也不能让菜贩送菜。
他想起来还是害怕的,用人体携带瘟疫攻击,根本防不胜防,若是那背后策划者也选择了攻击他这府邸,多半也就中招了。
至于那背后之人,为什么选择攻击那些被曹操敲打过的官员,丁辰一时间还没想明白。
他觉得应当是,那些官员暗通袁绍,本来就是摇摆不定,对曹氏没有那么忠心。
可是经过曹操敲打之后,他们这些人因为害怕,选择要向曹氏效忠了,所以背后那人想要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以震慑那些准备投曹之人。
当然,这只是丁辰的猜测,并没有真实凭据。
接下来几天,满宠处决了人犯,并且严厉追查那唇上有痣的始作俑者。
但是正如丁辰所料,那人并非真正的人贩子,办完这件大事之后应该早就离开许都了,根本无从查起。
于此同时,这瘟疫却在许都以及周边郡县蔓延开来。
每日都有上千余病患被押入圈禁之地,以现有医疗条件,又无法做到普筛,丁辰相信,每日被传染上的至少有数千甚至上万人。
而且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开始死亡。
看着每日报上来的这些数字,曹操急的焦头烂额,忧心忡忡。
更令他忧心的是,这瘟疫也同样传入了军营之中,在军队之中的传染让曹军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唯一令人安慰的是,现在倒不用害怕袁绍率军前来报仇了。
现在曹氏地盘这个情形,就算请袁绍来,袁绍也不敢来。
袁绍还派人在黄河沿岸严防死守,唯恐曹氏用这生化武器攻打他的河北地区。
这几日,丁辰在府中也没闲着。
根据他那浅薄的医学知识,这个时代所谓的瘟疫多半就是疟疾,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但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在后世有位姓屠的女士,靠提取的青蒿素成为诺奖得主,那正是治疗疟疾的特效药。
而且他也知道,那青蒿素并非从青蒿中提取,而是从黄花蒿中。
蒿草可以入药,这一点在中医典籍中早有记载,不过中医的药方多半是要用砂锅来熬制的,那样便破坏了蒿草中的青蒿素。
直到在百年之后晋朝,才有葛洪肘后备急方一书中记载:“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
屠奶奶也正是看到了这则记载受到了启发,又经过上万次试验,才从黄花蒿中能萃取出青蒿素。
丁辰是没有什么医学知识的,他也无法判断,自己通过这种方法榨出的汁液里面含不含青蒿素。
这一日,他跟白姬在书房内忙活。
“主人这手法真是巧妙,”白姬娇声赞道:“只是一搓两揉,便出水了。”
“话可要说清楚,”丁辰头上冒出黑线。
这要是在书房外面让人听见,还不知道两人在干什么。
“这有什么,”白姬咯咯笑道:“让奴婢来试试吧,奴婢这弹琵琶的手法,捏出水也是很好的。”
“弹琵琶手法是什么?”丁辰不解道:“难道是轻拢慢捻抹复挑?”
“主人这不是很懂嘛,”白姬慢慢凑过来,媚眼如丝道:“要不要现在试一下?”
丁辰:“???”
头上黑线越来越长。
这时候门外突然响起王申的声音,“家主,张先生从荆南来了。”
“咳咳,”白姬立即坐正,正色道:“主人这琵琶不是这么弹的。”
丁辰也松了一口气,刚才差点让这s妇给扑倒,所以男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
“请入厅堂,我这就去见!”他听说张仲景来了,顿时欣喜万分,正好可以跟对方探讨一下用药的问题。
要不然,他这萃取的黄花蒿汁也不敢轻易给人服用。
丁辰来到厅堂,就见张仲景头发有些散乱,风尘仆仆,眼窝深陷,显得有些疲惫。
他是被赵云护送来的,如今刘表也不敢攻打荆南,所以防守压力并没有那么大,有吕布镇守就足够了。
互相见礼之后,丁辰对着张仲景客气道:“多谢张先生相助,令张太守支持朝廷,如此在下才能顺利平定豫州叛乱,此实在有大功于朝廷也。”
正是因为张羡的反叛,所以才吸引了蔡瑁屯于荆豫边境的数万大军南下,豫州各郡县失去了依靠,又重新回归曹氏。
后来曹操大肆封赏有功之臣,把张羡封为荆南四郡的太守,如此张羡管理荆南也算名正言顺了。
而且连联络人张机也封了官。
只可惜张机一心扑在治疗荆南百姓上,对这官职并不感兴趣。
听了丁辰的感谢,张机叹息道:“那官职不提也罢,老朽身为郎中,面对病患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他们在老朽面前慢慢死去,老朽实在愧对百姓,哪还有脸去做官?
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先生在荆南的治疗也不顺么?”丁辰问道。
“何止不顺,”张仲景摇头叹息道:“几乎是毫无效果,十个病患里面都无法治愈一个,这跟完全无效,也没什么区别了。
所以老朽才奔驰数百里赶来许都,一来是为夫人复诊,二来想从师叔这里看看,祖师当年留下的药方中,有没有专门治疗瘟疫的。”
丁辰听了心里暗自好笑,敢情张郎中是自觉学艺不精,所以临时抱佛脚,前来取经来了。
“好像有关于飞尸鬼疰以及霍乱方面的方剂,不知道对瘟疫有没有效,”丁辰道。
对于一个医学小白来说,那千金方就像是一个幼童守着一座宝库,宝库内有价值连城的宝贝,但是幼童却不会怎么用。
唯一的办法就是交给会用的人。
听了丁辰的话,张仲景大喜过望,冲丁辰深施一礼道:“多谢师叔赐方,若真能找到治疗瘟疫之方,师叔可谓功德无量,让百姓们为师叔建生祠都不为过。”
“不是说过不要叫师叔了么?”丁辰摆摆手道:“可不要建生祠,我受用不起。”
他不禁想起后世那位让百姓建生词的九千岁,那是因为皇帝懦弱纵容,才让他如此。
可他在曹操这等猛人手下讨生活,让百姓们建生祠,那不是嫌死的慢了么?
“那是后话了,”张仲景道:“不妨先把夫人请出来,老朽再给夫人复诊一次。”
丁辰命人去请吕琦。
不多时,吊着胳膊的吕琦从后院前来相见,上次守城战中,她的箭伤尚未痊愈。
张仲景见她这形态,无比痛心道:“夫人这旧伤未愈,怎的又添新伤了呢?”
吕琦满不在乎的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当时许都危急,差点被袁军攻破,我身有武艺,自然要去帮忙,没成想中了一箭。
好在是胳膊,又不是什么要害,死不了人的。
就是将来留下个伤疤,可是丑的很。”
丁辰点了一下吕琦的额头:“胳膊跟要害相差也不过一尺而已,这多危险?以后不许你上阵逞能。”
“遵命,主公!”吕琦板着脸拱了拱手,随即忍俊不禁,咯咯笑了起来。
丁辰苦笑着摇了摇头,对张仲景道:“让先生见笑了。”
“君侯说的哪里话,夫人性情率真,真乃奇女子也,”张仲景一边把手指搭向吕琦的脉搏,一边感慨道:“老朽有时候就在想,老朽这么费尽心机的挽救人性命,一年最多也就能救数百人。
可是那些诸侯们为了一己私利,随便发动一场战争,便能夺走数万人,甚至十数万人的性命。
所以老朽不知道,这治病救人到底还有没有意义。”
他是一个有悲天悯人的大情怀之人,眼见到他费心医治的人数,都不如一场战争中死的九牛一毛,不免对毕生从事的事业产生了怀疑。
就如眼前这吕琦,他拼尽全力把对方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是转眼在战争中又受伤了。
这还是个贵妇人,那些经他治好的青壮年,不知多少又在战场上随随便便被敌军杀死,那他当初救活对方,为的是什么?
“先生不必怀疑,”丁辰劝慰道:“如今天下百姓人命如草芥,皆是由诸侯纷争引起的,但是我华夏民族,素来就有追求一统之愿望。
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天下必然能重归一统,没有了战争,百姓便能安居乐业了。”
张机叹息道:“一个医者,仅凭一双手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拯救天下百姓的。
所以说上医医国,听了君侯的话,老朽便明白了这个道理。
但愿君侯将来能平定这个乱世,让天下重归一统,让百姓居者有其屋,病者有其医,勤者有其业,劳者有其得。”
“先生这个愿望可是有点大呀,”丁辰笑道,“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安北将军,恐怕没那么大的能力。”
“老朽看出来了,若是君侯没有,天下便再无他人有这能力了,”张机道。
丁辰:“”
张机给吕琦诊完脉之后,点头道:“夫人这伤势恢复的不错,只需再换两副药,便能完全康复了。”
“大约还需要多长时间?”丁辰问道。
吕琦是在圆房的夜晚受的伤,后来虽然身体慢慢痊愈,但是没有完全康复之前,丁辰实在不敢做完那晚上未做的大事。
可是丁辰也不是块木头,每日当着这么个青春活力的美少女,又是他的小妾,拥有合法的推到权,却只能看,不能碰,不免令人怒火中烧。
而只要张仲景判定痊愈了,他就可以继续跟吕琦游山玩水。
张仲景闭着眼睛想了想道:“再有两个月,应该就不用再服药了。”
丁辰想了想,两个月,很快的。
接下来,丁辰准备去给张仲景默写药方,临行前问道:“先生可曾听闻过,蒿草对于疟疾有疗效?”
“君侯也知道疟疾?”张仲景对丁辰的问话颇感吃惊,在他印象中,这个少年只是记得许多药方,但是半点医术也不懂的,他点点头道:“诚然,所谓瘟疫大部分都是疟疾而成。
可是疟疾却是有千差万别,按证候分类有风疟、暑疟、湿疟等。
按病发时间分类,有间日疟、三日疟、正疟、子母疟等。
按诱因分类,有有劳疟、虚疟、瘴疟、疫疟等。
按脏腑、经络分类,有五脏疟、三阳经疟、三阴经疟等。
细数起来,这疟疾就有不下百种,而且这种病灶如同能生长变化一般。
同样一种病虐,今次药方对其有效,可是下次却未必有效。
而在黄帝内经中的确有记载,蒿草对虐症有效,但是老朽都已经试过各种方法,却是毫无效果。”
一说起治病,张仲景自然是如数家珍。
只可惜他现在却是有些沮丧。
就算说的再是滔滔不绝,但对病灶无效也是白费。
这时候丁辰道:“先生有没有试过冷萃蒿草?”
“冷萃?”张仲景眼睛瞪得老大,“老朽虽不明白冷萃为何物,不过中间既然有个冷字,那便不符合药理了。
我等习医,自祖师传下来,这草药都要用煮的,从未听说过有其他方法。”
“那你说,这蒿草,尤其是黄花蒿的汁水,若是人服下有没有毒?”丁辰问道。
“有毒倒也不至于,只不过是对病灶无效罢了,”张仲景道。
“那就好,”丁辰点了点头,只要没有副作用,他便可以给病人尝试一下蒿草汁。
反正现在又没有特效药,他试一下,顶多也就是无效,再没有更坏的结果了。
他安顿下张仲景之后,便去书房默写药方。
接连默写了几十份,突然有人来报,满宠到了。
把满宠让进来,只见对方神色十分凝重,丁辰知道准没好事儿。
果然满宠开口就道:“丁君侯,事情有些不妙。”
“说吧,什么事?”丁辰淡淡的道,近来这满宠如同夜猫子一般,只要他现身,必有祸事。
满宠道:“近来瘟疫蔓延,那病灶无影无踪,又无方可医,百姓自然人心惶惶。
可是那城南无极观中有位道人,自称无极真人,据说所施舍之圣水对瘟疫有特效,所以百姓蜂拥而至。
据说排队的队伍长达十数里,排十几天也未必能排得上,但是百姓依然对那圣水趋之若鹜。”
“只要有大灾大疫,必然会有这等装神弄鬼之人出来骗取钱财,”丁辰不以为然道:“等百姓发觉那圣水无效之后,自然就不去了,何必大惊小怪?”
满宠身上兼有锦衣卫的职责,所以在许都地面上派有许多密探,在民间打听消息,他一脸严肃的道:“君侯听下官说完。
那无极真人单单施舍圣水也就罢了,可是最近在许都多了一则谣言。
说这场瘟疫乃是上天降罪于人间,必然是人间某位大人物做出了违背天道纲常之举,导致老天发了怒。
如不让天道重归有序,所有百姓都将染瘟疫而死。
据下官探查,这样的谣言,最早正是出自于无极观。”
“哦?这倒有些意思了,”丁辰眉头皱了起来,冷笑道:“这谣言显然是有所指。
如此带节奏的话,能引起许多过度解读。”
“没错,”满宠道:“民间便有士子为百姓解读,说这许都的大人物,自然非丞相莫属。
丞相挟天子以令诸侯,而天子乃是上天之子,丞相把上天的儿子囚禁起来,上天岂能善罢甘休?
所以降下瘟疫惩罚,也是应该的。”
“看来这道人还不是简单的骗取钱财,”丁辰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然后问满宠道:“还有其他的传言么?”
“有,”满宠道:“有许多人说,要想让上天收回惩罚,必须使天道纲常有序,君臣各安其分。
丞相能自动去丞相位,还朝政与兵权给天子,如此这场瘟疫自然能消除。”
“果然,”丁辰冷笑一声。
瘟疫如此严重,百姓人心惶惶,有道人装神弄鬼,借此骗财,这种事即使到了后世也屡禁不绝。
因为我华夏人总相信某些道人有特异之能,在孤立无援的时候便去求助,其结果只能是被人骗财骗色。
可是这无极真人的言论就不是骗财骗色那么简单了,他是在带节奏,把这场瘟疫跟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扯到一起。
而且言论还很有煽动性,天子是上天的儿子,被你曹操囚禁了,上天这当爹的不降罪才怪。
事情都是你曹操惹出来的,根子就在你曹操身上,你要想让百姓活下去,就把大权还给天子吧。
“派人把这妖言惑众的道人抓起来,严加审问是何人指使他传出这样的谣言?”丁辰下令道。
“诺!”
听闻丁辰下了捉拿令,满宠赶紧应声,不过他紧接着道:“君侯,实不相瞒,这妖言惑众的道人,下官也能抓捕。
之所以前来向君侯禀报,乃是因为这无极真人靠施舍圣水在百姓之中有极高威望,若贸然抓捕,必会引起百姓反感。
到时恐怕会引发纠纷,所以君侯是否先去向丞相禀报一声。”
丁辰知道,这满宠是找背锅的来了。
当然,这锅也不是让他来背,是直接捅到曹操那里,让曹操自己背这黑锅。
“以丞相的脾气,必然要把这妖道碎尸万段,你先去抓人,我这就去禀报丞相。”
这无极真人的背后推手不管是谁,但以这种小计俩,想要发动民意逼曹操交权,还是有点太小瞧曹操的心有多硬了。
在权利争夺面前,曹操向来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丁辰去往丞相府,满宠则回到县衙,把一众衙役集合起来,约有百十人左右,他亲自带领着,浩浩荡荡杀往城南的无极观。
离无极观十数里的位置,果然就发现有百姓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那队伍如长龙一般,一眼望不到头,有许多人拿着被褥干粮在这里,显然是做好了长期等待的准备。
满宠带领人手,直接冲到了无极观门前。
那是一座并不大的道观,门口有个小道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净瓶,在给每一个前来求圣水的百姓施舍圣水。
那些百姓大都自带瓦罐等容器,双手捧过头顶,跪在地下迎接圣水,显得极为虔诚。
“无极真人在哪里?”有衙役头目上前问道。
那小道士极为傲慢的道:“我师父在里面,不过我师父向来不见俗客,你们要想求圣水,去后面排队。”
“排你母亲,”衙役头目大声道:“抓人!”
日万第四天,还完还剩六千字了。
好凉凉,求个月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