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了，七娘，最近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和槐树有关的，或者是两天前夜里北边的？”

苏归正色道。

他还是觉得牛老五媳妇的事太怪了。

怪在时间上，竟是发生在当下全城搜捕的时候，杀人的那厮如此胆大妄为！

七娘疑道：

“自然没有，你此前不已问过？怎的，你那主顾家出什么事了？”

苏归把短烛放到一边，搓着桃木枝的树皮沉思，随后展颜笑道：

“没什么，我就问问，看看有没有机会趁早把将军给送出城。这不，今天那两个修仙的没来嘛，说不定是城里出了点状况，或者他们干脆放弃了。”

他当然是找的借口。

伏杀了一名正三品的大将，就是为截获情报，还因此私自封城阻绝来往。

都干出这种事了，那群家伙怎么可能放弃。

岔开话题，他又说道：

“话说，七娘，你之前不是说有要紧的事要办吗，你现在一点都不急了？”

她表情微变，眯起双……八目，冷言道：

“掌柜终是嫌麻烦。如此也好，我今夜便走。”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苏归赶忙解释道，他本意只是想诈诈她，试着套出点信息，但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激烈。

“就随便问一下，你别生气呀！你照顾我，我感谢还来不及呢，就想着能不能帮到你点，毕竟事情急切的话，现在说不定是出城的机会。”

七娘表情缓和不少。

他话锋又是一转，继续道：

“说起来，白将军的书信，我们到时候是照他嘱托的，烧了呢，还是给河西庄庆那役什么送过去呢？”

苏归再次试探，前几天都一直来不及，他在心里憋好久了。

他相信七娘应该不会拆信查看，但万一呢？

“将军既有所托，你照做便是。”

七娘终于察觉到苏归的变化，形势将将转好，他便有些急不可耐地想摸自己底细。

这也正常。

毕竟，两人不过是被逼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说朋友，也算是真朋友，但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不是。

“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嘿嘿，七娘，那你就别见怪了。我们俩现在关系如何？”

“你此前说，我们算朋友。眼下是要改口了？”

“在我眼里我们是朋友，但在你眼里呢？我有件事要说，但……”

苏归深吸一口气，那魂魄就停在门口，万一被那俩老狗撞见，指定得惹上怀疑，觉得自己家里有鬼。

所以，他思索了一下，还是只能求助于七娘。

这就得把话说开了，有些事藏着掖着就不行。

“我明白了，问吧。”

她并不愚钝，接受了他的提议。

“七娘敞亮！那我先来，其实我并没有完全瞎，有些时候能看见东西，尤其是不该留在人间的东西，比如魂魄。”

苏归直言道。

她细眉微挑，颇感惊讶，但其实也并不太吃惊，之前早已猜了个大概，回道：

“掌柜既能看见，我也直说。我是妖，真身……”

“可爱的蜘蛛，我那晚都看见了。”

苏归嬉笑道。

“……可、爱？”

这个评价倒是让她非常讶异，表情变得古怪，虚起眼睛打量起他。

苏归打了个哈哈，然后将刚刚发生的事告诉七娘，并且询问了关于魂魄和妖的一些知识。

简单来说，要想看到魂魄，需要特殊的法门或者较高的修为。

所以七娘并不能看见，但她认为那两个修行长生术的修士，应该可以看见。

这个世界的修士，修行同样依托于灵气，但修炼并不会明显延长寿命。

这就像是，保持锻炼会让人健康，但不一定会让人活得更长。

当然，这是和正常情况相比较，至于过度肥胖、器官早衰，那都是疾病，不是正常情况，没法比。

因此，修士都会渴望修炼一门长生术。

但毫无疑问，能使人延年益寿，甚至叩问长生的，那都是最宝贵的东西。

名门望族都不够格，得修行大派才能有。

所以，那俩货来头不小。

另一方面，普通的修士，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锻体。

这就和妖非常相似。

妖修自带极长寿命，但说句不好听的，这是牺牲灵智换来的，所以它们需要修得人身，摆脱束缚。

而对人来说，灵智暂时是够用的，跟不上的是身体，所以需要锤锻体魄。

妖修人形，人锻仙体。

但具体如何，七娘也不知道。

苏归特意询问了资质问题，被告知，需得有灵根才可修行。

“你再仔细看看，不可能啊！照理说我是应该……”

苏归急道。

七娘叹气，道：

“我已明辨数次，没有就是没有。再说了，你若真有，早被皮偷子发现给剐了。”

有一说一，确实。

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只有些落寞地撅起嘴唇。

“莫要难过，没有的多了去了。”

她安慰道。

苏归吸了吸鼻子，道：

“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是丢了十两，不二十两银子。”

悲伤突然被量化，七娘心里莫名有些感同身受。

那确实挺让人悲痛的。

“嘻嘻，不过那银子本来就不是我的。”

转瞬，他却又变得嬉皮笑脸，仿佛刚刚只是个玩笑。

“还是来说说正事。门口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说明那俩老狗没在附近，我还是倾向于城里出事了，这或许是个机会。”

“我去探探消息。”

七娘说完，将要离去，被苏归一把拦住。

“等等！等等！先和我问问那个魂魄的情况，说不定能弄出点东西……你那什么表情。

“我知道你看不见，我来问啊，就找你壮下胆。”

“皮偷子、肉奴，尚且不怕，区区魂魄也能吓得到苏掌柜？”

七娘调侃道。

苏归却是攥着桃木枝往前堂走去，回道：

“主要是她长得实在一言难尽。”

“好看与否，那也是别人的媳妇。”

“我说的不是长相。”

“哦？”

七娘言道，却是在他视线外遁去行迹。

前堂。

苏归一眼就看见那颗刺球朝向自己，后者似乎也觉察到了他的出现，

她立即在门口张牙舞爪，形同索命的厉鬼。

确实是不敢进来。

苏归想着，不过既然白将军的魂魄能保持神智，她说不定也能。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魂魄一怔，动作停滞。

然后浮立在空中的她当即跪下。

向着他磕头不止。

再无恐怖之意，只余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