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归亲眼看着他脑袋开花,又亲眼看着他脑袋搬家。
但……此刻他就这样好端端地站在眼前!
诡异,太诡异了!
他只想立刻逃离这里,但一股生机压制住他的行动。
生机牵引他俩随着龚秋衍走出城门。
一出城,限制便消失,四人继续踱步缓行。
“在下姓龚,名秋衍。小掌柜和这位姑娘不必害怕,我没有恶意。”
龚秋衍柔声说道,面容和善。
苏归只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没有恶意,搁这儿骗鬼呢?
他清了清嗓子,回道:
“龚公子,我俩就是凡胎,您一仙人,何必逗我们玩呢,您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吧”
龚秋衍也不生气,笑道:
“昨夜之事确实是秋衍的过错,此行便是专程来致歉的。”
他收起扇子,竟是向着二人各行了一揖。
苏归一时无言,瞟了七娘一眼,见她捂着伤口,噘嘴不悦,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用手肘杵了七娘一下,向她使眼色。
七娘先是不解,随后领悟,说道:
“他在作揖。”
苏归的语气立即变得夸张:
“哎呀,龚公子,这可使不得!我们之间哪有什么恩怨呢,误会,都是误会!您不妨有话直说!”
龚秋衍眉头微挑,表情却是不变,道:
“得二位宽宏便是秋衍之幸,岂有求事之理?十一!见过你的新主人!”
他身后美婢应声前行一步,声音清脆婉转,挠人痒处,娇羞道:
“十一见过主人。”
随后抬起螓首,眸若秋水,显柔弱而露多情,粉颊生霞,偏夹媚而惹怜爱。
见苏归没反应,她便伸出皓腕轻抚向他手掌,言道:
“主人行动不便,还请让十一服侍主人。”
苏归确实没看出来她是谁,但这声音立即就让他有了反应——联想反应,不是生理反应。
这家伙不就是牛家弟媳身上的寄生虫吗?!
我去,被这玩意摸了,自己不会也变成一个刺球吧?!
他吞咽一下,不自觉想要后退一步,谁知七娘先他一步,半身挡在他身前。
龚秋衍见状,笑容敛起。
眼见形势变得微妙,苏归赶忙说道:
“那啥,龚公子,我也不是随便的人,不能什么样的都要,您可千万别见怪啊!”
十一言道:
“主人,十一对自己相貌还是颇有……”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归嘻笑打断:
“七娘,她声音倒是好听,好不好看嘛?”
七娘回头瞥了他一眼,表情复杂而怪异,随后看向婢女十一,又皱着眉偷瞧了眼龚秋衍,深吸一口气后,平静道:
“好看。很好看。”
十一发出一阵轻笑,悦耳如银铃作响。
龚秋衍亦笑道:
“该是合了掌柜的意呢。”
苏归却突然愤怒,指着七娘吼道:
“你为什么老是骗我?!上次那个哑巴你说是她是含声不吐,上上次那个麻子你说她面若星辰,还有上上上次那个矮冬瓜,你居然说她是一身精粹!这次又来了是吧,好看?我看是很难看吧!”
七娘愣住了,准确地说,是包括那主仆二人,三人一起愣住了,随后,她像是把戏被揭穿一般,无趣地说道:
“是。又被你看穿了。”
十一已是愠怒,蛾眉倒竖,龚秋衍却是笑了:
“既然如此,罢了,十一你倒是叫人瞧不上眼了。这位姑娘,这瓶甘洁露对你的伤很有好处。”
一个精巧的小绿瓶凭空出现,飘行至七娘面前。
“外敷。当然,若是有剩下的,给掌柜的眼睛涂些,或许能瞎得不至于如此厉害。”
七娘犹豫着要不要接,苏归却说道:
“接着呗,这可是仙人的赠礼。”
她再度回头,看见他的笑脸,也是果断,拿过便道谢。
龚秋衍看向他,眼神竟还显露几分诧异。
苏归当然知道药可能动了手脚,但他有把握认定至少这瓶药没有异物。
这就要说到,狱瞳。
当前程度的狱瞳,可以说是相当弱了。看不穿皮偷子和肉奴,看不穿牛家弟媳身上东西的真身,更看不穿龚秋衍和这个十一,甚至是昨晚妖槐长冶的花朵。
究其原因,是他与这些之间存在差距过大,而且其中大多血、骨、气的结合运转,互相干扰,混杂繁琐无比,远超他当下的认知水平。
但对于纯粹的死物而言,狱瞳就相当用了。
就说眼前这瓶甘洁露,灵气流转,他是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一瓶包括瓶身在内的纯净的灵药,里面没有夹杂别的任何东西。
没有遮挡,没有阻碍,没有干扰因素。
除非这一整瓶都是毒药,否则,应该是无害,而瓶中的灵气又与悬铃山修士身上的生机之气极为相似。
因此他才打定主意,让七娘收下,大不了不用丢掉就行了。
再者,如果姑娘不收,药也不收,龚秋衍一旦发飙,他俩必毙命于此。
形势缓和了不少。
见着龚秋衍确实有几分诚意,同时为了赶紧把他打发走,苏归说道:
“谢龚公子。昨夜之事实在是一场误会,想来其中有奸人挑拨。”
“哦?!”
龚秋衍来了兴致,或者说,这才是此行真正的目的。
他虚起眼睛,笑意盎然,这个家伙能把自己师兄耍的团团转,自然是个聪明人。
识趣。
这份投桃报李的行为让他对苏归颇生好感。
“可不是嘛,那甲士和你们都认为来的只是信使,却偏偏是正主白将军,而且还独自一人死在半道上。这明显就是一场嫁祸。”
龚秋衍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这么做的目的,该是挑拨山门和军伍的冲突,好坐收渔翁之利。”
龚秋衍正色道:
“我亦做此思量,但却苦于解不出是哪方行此等恶事。”
“其实这倒不难猜,龚公子想来该是把视野放在仇家身上了。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谁说作恶的一定是这两方的仇敌呢?”
龚秋衍闻言皱眉,神情微变。
“此事更像是顺势而为,若是谋划的,其中变数太多,能成功完全是靠着运气好。所以从此处想,挑拨者的本意不该如此。”
“信?!”
“是咯,至少我是这样想的。重点在信上,但更可能超过信本身。”
龚秋衍屏气凝神,认真思索,隐隐有所感悟。
见着他信了,苏归赶紧又抛出烟雾弹,看似启迪,实则干扰,简单来讲,就是在瞎猜。
反正不对只是猜错了,要是蒙对了,那就会显得自己更有价值,以后找他帮个什么忙可能就容易了。
他说道:
“现在天武不算太平,四处乱象丛生就不说了,更要命的是新帝迟迟未宣,加上坊间新有的传闻,嘿嘿。”
苏归卖了个关子,继续道:
“白将军一生都在为国为民,他所亲自护送的消息,关系什么,自不用我多说。这样的消息会被哪些势力盯上,龚公子该是比我一介草民更清楚。”
龚秋衍长吸一口气,脸上的虚伪做作竟都少了几分。
“该是如此。”
他怔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