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桌佳肴。
……
“鸡肉稍微咸了点,其它的都很好吃。”
苏归漱过口,接过立侍在侧的婢女递来的白绢,擦完嘴说道。
其实他更想夸赞,秦夫人念及他目盲,特意安排了一名灵巧丫鬟为他报菜,取菜。
“咸吗?”
七娘并不赞同他的说法,明明都非常美味。
假道士终是没抓回来,秦夫人也从丁仪琳那得知了苏归的料事如神,恭敬诚恳愈甚,原本还想多谈些消息,但被他礼貌推辞。
“真要在此留宿?我们又该何时出发?”
她蹙眉问道。
“想走,咱们也走不了啊。丁员外回来之前,秦夫人不可能放我们走的。”
苏归慵懒道。
七娘眨着眼睛,八目闪动,道:
“说的也是。”
二人走出宴厅大门,正巧遇上等在此处的丁家姐妹。
“先生!先生!这边!”
丁仪晓燕见到他们,不顾礼节的大声叫道,想让目盲的苏先生辨清方向。
苏归和七娘被视作贵客,桌上自不会有她们这些小辈,更要不说是女眷,所以她们特地等候在此。
“两位姑娘,这次找我们,又是所为何事?”
他笑着答道,看当然是早看见了,但他毕竟表面上是个盲人,做戏要做全。
尽管他看不见,丁仪琳依旧行礼,随后取出一块油纸包,交予七娘,笑靥清浅,言道:
“先生料事如神,那伙夫陈实果然是内犯!此物便是从他住处搜出,我已找家中大夫问过,是上好的蒙汗药,乃是行家所制,比寻常的药性更强,绝非常人所能得到。想来就只能是您说的那帮作恶多端的草寇了。”
七娘早已不怀疑苏归的推断,但眼下有了证据,自然更加信服,掂了掂纸包,打开开了一眼,说道:
“就这么一点?”
这可比他说的,能药翻一院子人的量,差多了。
“阿花姑娘,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实则,我们搜出了有……”
丁仪琳抿了抿唇,似乎此刻颇有些后怕,继续道:
“足有两斤!”
七娘表情瞬间凝固。
“噗!”
苏归一听这话,那真是王八搬家——憋不住了。
比普通装更强的蒙汗药,两斤?!怎么,他们把丁府当成什么了,没事串下门的亲戚家?还是茅庐,想学昭烈皇帝来个三顾是吧?
或者直接往药里加点面粉,掺水,搞成面皮做点饺子点心什么的,然后一人分三两个?
两斤就尼玛离谱!
“先生你怎么了?!莫不是这日头太毒,晒得您不舒服了?!”
丁仪晓燕见他不适,关切道,神情紧张,竟是一把夺过自己侍女为自己撑的伞,慌忙挡住晌午的阳光,同时还伸手为他扇风。
丁家小姐亲自服侍,反正丁家以前接待的再贵的贵客,都没这待遇。
“我没事,我没事。但这两斤!这!这我是真没料到。”
苏归认栽,这个用量实在是不当人,在这事上他也不愿佯装猜到,就直接表达内心的惊叹。
但落在姐妹二人眼里,却显得他更加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是一位真正活在世间,可以触碰的高人,而不是一尘不染的毫无烟火气的算仙。
当然,这也更衬得此次隐藏危机的凶险。
若是没有提前发觉,这将带给丁家多大的灾难,不言而喻。
她们心中的感激和仰慕自是更多一分。
尽管苏归说这点阳光没事,但丁仪晓燕执意要为他打伞,甚至不顾男女之别,想要牵住他的衣袖,代行七娘的领路之职。
然而被姐姐及时用眼神制止,她嘟起小嘴,面露不悦。
四人一边向苏归住处缓步踱去,一边交谈。
他从谈话中得知,丁仪琳已经清点了伙房及其附近的全部下人丫鬟,再没发现可疑之人,而家中其余的仆从,将由秦夫人亲自盘查。
“苏先生!”
丁仪晓燕终是绕过一直别住她身位的七娘,躲避自家姐姐的眼神,成功抓住了苏归的袖口。
她摇晃着他的袖子,仿佛是想在这位盲人面前,彰显自己的存在,好奇道:
“您到底是怎么一下就知道,那伙夫有问题,又是怎么算出他还有那假道士和山匪有关的啊?”
“这些事,仪琳小姐该是已经……”
“姐姐也没想出嘛!而且她想的也未必和先生您想的一样啊!”
丁仪琳听见妹妹的话,双颊生绯,玉颈微垂,惭愧道:
“仪琳驽钝,未能想到其中关联,只凭蒙汗药一物,才强行将事件联系起来。还请先生不吝赐教,解我姐妹二人疑惑。”
苏归皱眉。
他倒也不是不能说,但为了照顾这对深闺之中,没有真正见识人心险恶的姐妹的干净内心,不愿讲那么恶心的事,只说道:
“具体说来,涉及些编排妄断这类不齿的事,两位不必细究了。但若要理解思路,倒也不难,只两个字。”
姐妹二人初听他不愿说,理解但也颇感失望,可听到后面的有二字的要点,又立刻专注起来。
七娘侧目看向他,自己明明和他一起经历了几乎所有事,但他什么都明白,自己却毫无察觉,自然也非常好奇要点是什么。
“利益。”
苏归诚实地说出了这个毫无逼格的词。
丁仪琳蹙眉低头,深思起来,喃喃自语道:
“利益?利益……”
丁仪晓燕仰面噘嘴,惊疑道:
“利益?!”
只有七娘没什么反应,因为她觉得他在扯淡,谁都知道要从这个思路入手。
在临近他俩住处的地方,苏归突然站定,打断依旧在思考的丁家姐妹,说道:
“我忽然不困了。两位小姐,请问府中可有位置高些的凉亭,此刻却是想去吹吹风了。”
丁仪晓燕闻言精神一振,再不去想那参不透的利益,兴奋道:
“先生请随我来。”
七娘贴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你这又是要作甚?”
她当然不信他是想去吹风。
“我总不能说自己想去看看风景吧?”
眼瞎的苏归小声回道。
她细眉一挑,想到他说的是高些的地方,骤然领悟:“他想要观察地形!”
此时丁仪琳终是从思索中回过神来,神色异常,贝齿轻咬丹唇,却是快行几步,挡在苏归面前,行礼,颤声道:
“仪琳拜谢苏先生救命之恩!”
说完,竟是作势欲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