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冥经自行打开,血帛舒展,艳红欲滴,随后有金字篆文浮现其上。
苏归摸着下巴,认真审视。
能看的部分没什么大变化,花灵、皮偷子的信息只字未变,但锻体术明显多出了一个部分,尽管具体内容无法辨识,但打头的那两个字他还是看出来了:心法。
这让他心头一喜,总算有盼头,但心中亦好奇这是何时的变化,以及自己是做了什么导致才经文改变。
这些倒还是其次,他此番前来,最主要还是确认一下狱瞳的情况。
操纵阴气,本质是在梅子渡时,为了驱散迷雾,他下意识地试着搅动阴气,误打误撞领悟到的。
而经历了帮七娘顺理白气的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对这双法目的认知,存在很大的问题。
狱瞳最重要也最常用的功能,排第一的自然是超凡视力,其次是喝令群鬼,再者就该是操纵阴气,至于化身阎罗的大杀招,现在想来好像只是个添头。
毕竟想用的时候用不出来,压根就是摆设。
苏归看着血帛,狱瞳那处,之前还看不真切的部分篆文,此刻已经清晰能视。
“引气,牵灵……”
他喃喃道。
这更像是对狱瞳能力的补充解释,引气很好理解,是对阴气的操纵能力,这牵灵……
一抹笑意爬上他的嘴角。
这才是他现在能够使用的杀招!
既然引气可以帮助行将爆体而亡的倒霉蛋,重新理顺气机循环,那么反过来,自然也可以诱引,流转正常的敌人体内的白气,变得狂躁失衡。
就如同一场外科手术,做得好能疗伤,但如果刻意往坏了做,那必然不死也残。
这是一种极高明的治疗手段,同时也是一种极隐蔽的杀伤技能。
苏归一时呼吸加速,浑身颤抖。
他太兴奋了,自己终于有了一种堪用的反制手段,总算不用再一直挨打了!
从来到天武开始,不是在挨打,就是在即将挨打的路上。
先是被皮偷子和它的狗,俩妖怪爆锤;自己要是没有狱瞳,还会被诈尸的白庆之打;之后差点被官差揍。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悬铃山的老狗修士,直接给打到爬不起来,差点就挂了;被老狗的师弟龚秋衍那孙子打,差点也挂了。
所幸王彦山没对自己动手,但他一来,自己被逼得直接连房子都烧了,从小老板变成了流浪汉。
之后被山匪追杀;在渡口里被女鬼唤人围殴,还差点吃下超恶心的虫子;这么看来,划船落水都算不上危险,甚至还比较轻松。
再往后,继续被山匪打,这还好,挨着挨着也就习惯了。
可是,特么的,为什么现在连七娘这个队友都要干自己?!敌人不放过自己也就算了,现在连队友出手都有概率误伤到自己了是吧?
卧槽,就尼玛离谱!更离谱的是这些事接连发生,自己明明才来天武不到十日啊!
苏归心里是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烧屋子这件事。
如果龚秋衍真死了,那还好,烧屋子是诈死逃生的手段,用一物保一命,赚的。
可是那家伙压根没死!第二天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那这屋子不是白烧了吗?!
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不过,呵!”
他学着前世记忆里的战神龙王,歪嘴一笑。
三年之期已到,等以后再遇上了,看爷不把你们给……
苏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细细想来,之前这些敌人,修士也好,山匪也罢,便是算上妖怪女鬼什么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他们的身上好像都没有可以让自己牵引的白气,更不要说悬铃山那两个自带的气机还会驱散阴气,那这牵灵……
果断向渡冥经伸出双手,比出两根中指,他亲切地向它表达自己的心意,双倍。
盘踞在参天瘤树上的人面鬼枭歪了歪头,似乎并不理解他的行为。
“算了,慢慢来吧。”
苏归叹气道,安慰着自己,等拿到了锻体术心法后,总能开始修炼了吧。
大喜大悲后的心累感,让他觉得疲倦,就要离去。
血帛上金字骤然变化,一阵诡异的气息随即飘散开。
虽然意识不具备狱瞳这样的实体法术,但他立即感受到这道气息熟悉之处,似乎是阴气的某种变体。
回身瞧去,一团无色的气团包裹住了一排篆文,尽管无色,可游移带来的扭曲感,使得他看不清里面的金字。
他缓缓伸手摸去,相触的那一刹,气团瞬间凝实,化作一颗浑浊不透光的浅色珠子。
被遮蔽的篆文现出,娟秀小字:
庇魂珠。
……
苏归回到自己的内景,那枚珠子他都没能拿到手,眨眼就不见了。
感觉被耍了的他立马就离开了,心里也懒得骂,累了。
绕着阴泽三宝飘了一圈,又瞥见囚禁在一角的光点,皱眉思索,随即神情显出一丝明悟。
意识收敛,景象顿时破碎。
睁目,漆黑。
“你醒来了!”
才刚刚感受到身体各处的疼痛感,七娘惊喜的叫声便从他上方传来。
“苏归……我……我那时……”
她的声音远了一点,似乎是退了一步,刚刚的惊喜语气立即消失,变得惶惶不安,发颤夹杂哽咽,带着哭腔,并且越说越小声。
“你……还好吗?”
说到这句话时,她的声音已微弱得宛若蚊吟。
“咳咳……我差点就死了。”
他虚弱地说道,但语气冷漠,听不出喜悲。
可在她耳中,这显然是一种怪罪,是对她恶毒行径的指责,更是一种无形的疏远。
她垂着头,双手不知该放到何处,只能揪着自己的衣角,牙齿死死咬住有些泛白的嘴唇,太过用力,以至于划开一道小口子,渗出血珠。
“我……这就出……”
“哈哈哈,逗你玩呢!”
苏归转瞬就嬉笑起来,贱兮兮地喊道:
“死?爷可能不硬气,但命格那可是一顶一的硬,你以为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打棺材吗?”
痛苦自责不已的她突然愣住,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再次湿润。
“阿花你还不过来?嚯,都把这玩意放我手里了,怎么,是想单飞散伙吗?!”
“我!……”
她呜咽着,伸手捂住嘴,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声音一柔,又说道:
“眼下世道就是这般,又不是什么太平光景,吃,也算不得多大过错了。再说,你当时还是很温柔的,至少比落在那些草寇手里好多了。没事啦,你不用放在心上。安啦!”
无言,指责,痛骂,或是诅咒……
嫌弃,恐惧,憎恶,亦或是彻骨杀意……
她惴惴不安地幻想了无数种他醒来时的反应,并自认自己应该承受下这些,理所当然。
唯独没有这一种。
“我……”
她颤抖着,从未想过,这才是她真正承受不住的,就如溺水者绝望中伸出水面的手,被人死死抓住一般。
环抱住自己,她蹲下身子,嚎啕大哭。
苏归静静听着她的哭声,那是久蓄的情绪洪潮终于有了发泄点的声音。
他吃力地握紧手里的物件。
银子岂能真的镇痛?若是可以,她应该自己拿着。
真傻!
他暗笑道,却是捏得更紧了。
一锭十两,一锭五两。
不过,她给的,好像还真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