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犟不过苏归,只得小心搀着他慢慢向外走。
刚出院门,便听见一声娇呼。
“苏先生!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家里郎中开的药我已煎好,要不您现在喝了!”
丁仪晓燕竟是亲自提了食盒,守在门外。她随后又吩咐丫鬟将先生醒来的消息告诉秦夫人。
那食盒下层镶铁,铺了层细炭,将熬好的药继续煨着。
苏归瞧不见她脸上的激动,自是拒绝了,只说自己另吃了药,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见那山匪。
晓燕信了他的话,也没有逼饮的道理,见他表情急迫,心道这位神机妙算的高人必然又有了不得的发现,稍一询问,便立即把食盒一放,引二人去后院山匪受俘的地方。
他从晓燕的口里,大致明白了她对昨夜之事的认知。
现在已是第二日午时三刻,阳气盛极,即将转衰。
而昨夜里,丁家接到报信家丁的消息,皆是一慌,没想到苏归所料尽数成真,且他二人挡不住山匪。
秦夫人立即遣人去通报县衙,同时命丁家上下向前院聚拢,又叫了一拨家丁带上铁器,去往后院抵抗,并探探情况。
丁家众人全聚在正堂,但丁仪晓燕没见到自家姐姐,心急如焚,于是偷偷溜走,跑去后院,唯担心丁仪琳遭贼人所掳。
她胆子是真大,压根没想过自己若是出事又当如何,竟是捡了主路走,快了御敌的家丁一步,先到后院。
当时光线昏暗,她只大概看见后院里许多地方都变了轮廓,整个后门彻底塌了,林子成片成片的自中折断,装饰用的山石,附近一处偏屋,仿佛被刀劈斧砍一般,缺角少块,甚至于石板路像被火药炸过一般,变得坑坑洼洼,石屑粉尘铺了一地。
她一时胆战心惊,双腿直颤,忙进了林子躲起来,细看之下,才发现后院歪七扭八倒了许多人,衣着打扮竟是极其熟悉,恍然想起是自家的下人装束。
慌乱之际,她突然看见阿花姑娘坐在地上,对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直哭。
正想上前询问情况,忽听见身后有人喊了声“三小姐”,忙回头看去,原是赶来的家丁发现了丁仪琳。
自家姐姐,手里拿了根点着的蜡烛,躲在偏屋的后边,听见叫她的声音也不答话,眼睛死死盯着阿花和地上的人,面容僵硬苍白,仿佛中了邪一般。
“你说,你看见你姐姐当时手里还捏着块石头?”
苏归狐疑道,后院颇远,将到还未到。
“是啊先生,姐姐当时也被吓坏了吧,她或许是想寻点防身的武器,但只捡到石头。”
“大的小的?”
“嗯……挺小的,大概这么大。”
丁仪晓燕不解他为何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并伸出手抓了一下,比划大小,但她随即想起苏先生目盲,又说道:
“半个手掌大吧,捏在手里都看不太出,我当时以为她在握拳,但之后松手掉下个东西,才知道的。”
“啊,怪不得呢,这就明了了。”
他点头言道,面色平淡,二女也不知道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而后的事就简单了,天亮前,终是有一队官兵赶到,丁家跟着搜查,并辨认了一番,再加上阿花的口供,才发现昏倒在地上那些下人打扮的,就是混进来的山匪,大多都还有气。
官兵人数太少,也懒得全带回去,干脆留下几个,说明日再提审回去,便走了。
大致听完昨夜的事,后院也到了。
狱瞳又有酥润感。
片刻后,苏归恢复了视力。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七娘哭红的眼圈,和她萎靡的神情。当然,他看到的是她四倍于常人的悲伤,八目红肿。
随后又瞧到一脸崇敬目光望向自己的丁仪晓燕,她倒是兴高采烈得很。
留在丁家的有三个山匪,一个是生独眼的,已经死了,一个不说话的哑巴,还有一个自醒了就叫骂个不停的狂妄男。
就关在离后门不远的偏屋里。
还没进门,苏归突然看见木讷在一处隐蔽角落的丁仪琳,她望着自己三人,目光又忧又惧。
看来真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也懒得管她,清退了看守的人和丁仪晓燕,只余自己和七娘,关了房门。
主房已被清理出来,家具堆到一边,空出一大片区域。
三个男子被结结实实地捆着,动弹不得,其中两个坐靠着墙壁,只一个躺倒在地上,便是那死掉的独眼,但尽管死了,丁家还是把他捆了个结实。
“哈哈哈,你们就派了个瞎子和个娘们?是送给大爷我泄气,消火的?你们这群猪猡总算明白了,不把老子伺候好,等老子出去立马杀了你们这帮蠢猪全家!”
山匪嚣张,苏归可以理解,但都已经被抓住几乎必死了,还敢这么嚣张,他是真的理解不能。
当然,他更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丁家人没把他嘴给堵上,任凭这个蠢货聒噪。
但他可不是来逗傻子的,视线落在了中间的哑巴身上。
狱瞳所见,他身上有千百根流转气机的蛛丝穿过,如同一道坚锁般,死死锁住了他的一切动作,尤其是流转于周身窍穴的气。
也正因为如此,这家伙总算无法激发剑气,挣脱出来。
原来七娘还有这样的手段,苏归想着,进来前,她已经说了这便是昨夜虽为凡人但极棘手的那个。
那人见他到来,冷漠的脸上竟显出一丝惊疑。
“说话啊,怎么,哑巴啦?”
苏归对着这哑巴嘲讽道。
那人自不可能回话,旁边那个乱叫个不停倒是喊起来了:
“瞎眼东西,你爷爷我操死……啊!”
七娘心中本就有气,说到底就是因为这帮山匪来,她才会失控伤人,现在得苏归理解原谅,心中愧疚恼怒无处宣泄,此刻一时怒涌,猛踏一步,一脚碾在那蠢货胯间,随后用蛛丝牵了根木条,狠狠一记掌嘴抽在他脸上。
那人差点被打得背过气,直翻白眼,口鼻冒血。胯间又再次吃痛,立即哀叫着张大了嘴,滚出两粒沾了血肉的黄牙。
张了嘴,正好,七娘立即将木条狠狠捅进他血肉模糊的嘴里,压实了喷粪的口条,彻底止了他的声。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还觉得委屈,但终是后退回去,搀扶住苏归,顺便立起右脚在地上蹭了蹭,擦去那龌龊的血沫。
苏归下身微的一软,莫名有些感同身受,心中略起寒意。
但那哑巴倒是没什么反应,只瞥了旁边那个一眼,表情依旧淡漠。
“不愿说话,也行。”
苏归倒也不急,反而让七娘去寻把伞回来,还要尽量大的。
他自己从后面脱了把椅子,反坐在上面,下巴抵住椅背,微笑着一脸写意,静待她回来。
屋子里阴气浓郁。
正是实验,练手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