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很快拿回了伞,苏归让她见机行事。
但屋子里打伞不管怎样都有脱裤子放屁之嫌,她只是微微蹙眉,并不反对。
“阿花,帮我个忙,给这个看不起人的哑巴,灌点灵气进去。”
他右手指节轻敲椅背,淡淡道。
那会放剑气的哑巴乍听到“灵气”二字,神情瞬间变得奇怪,双目出神,似有惋惜之意。
“可他只是个凡人,并无灵根,导了灵气亦无作用。”
她犹豫着,开口回道。
“无妨,你尽力而为,灵气进去得越多越好。”
七娘并不理解他的目的,但终归依言照办。
贯穿哑巴的千丝万线的外端,骤然流转起极淡薄的白色灵气,源源不断灌注入他的体内。
只三息,七娘似已力竭,大口喘气,轻靠在椅背侧边。
苏归心中大致计算了一下,有网没网,她能引导的灵气完全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数量级,一个像是宽广江河,一个像是雨后水洼。
那被堵了嘴的山匪,脑子已不再晕乎乎的,扭头看向自己的老大,不明白这一男一女究竟想要干嘛。
“奇怪,灵气居然像是在抗拒进入他的身体。”
苏归看着面前情况,丝丝缕缕的白气乍一进入,便被一道无形阻碍给拦在外面。
“咦!只是凡人,怎会有拒灵的特性?”
七娘亦是感到不对。
见此怪景,他不再犹豫,立即开始着手第一个目标。
双目灰翳瞬间变淡,寒光流露。
虽还在盛阳时,但房内积攒了阴气足够用了。
阴气随他意念而动,立即分作数十股大小不一的游丝状,绕着哑巴身周盘旋。
后者体内的白气立即变得狂躁,开始不顾一切地追逐着阴气游丝。
类似于蛛网引导的气机循环,转瞬在他体内搭建完成。
苏归嘴角轻翘,自觉“引气”一技已经娴熟,而“牵灵”亦有长进。
那哑巴感受到体内变化,讶异不已,盯着眼放寒光的他,仿若见到了亘古怪兽,浑身竟是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苏咕——狗蛋,你这是哪里学的?!快停下,他要挣脱了!”
七娘已被他的手段震惊,操控别人体内的灵气对于大能来说,也只在面对实力远逊于自己的对手可以做到,但他只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啊!
更让她心生寒意的是,他在引导灵气在那人体内做大周天运行,
这实在太可怕了!万一灵气在体内……
苏归笑意更浓,看向哑巴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心念微动。
几乎完美的灵气循环,瞬间出现凝滞,随后两小股灵气倒转流动方向,与紧随其后的那部分狠狠撞在一起。
那哑巴立即呕出一口鲜血,表情狰狞,宛若有刀斧凿心。
又是两股逆流,相撞。
他再度哕出腥血,脸颊已彻底涨红,脖子青筋暴起,似已喘不上气。
“伞。”
苏归轻呼一声,引导剩余灵气不断收紧凝实,最后令一小股突然停滞不前。
整个灵气团流转受阻,压力激增。
七娘听到他的话,先是一滞,随后才反应过来。
一扇青白油伞撑开,横亘在二人与哑巴之间。
无声的后者发出了此生最后一个声音,一道闷响。
梅红如雨。
清清白白的伞面,被绘上妖异的点缀,点点鲜艳。
“苏……”
七娘彻底呆住了,她只觉得脑子像是生了锈,眼前的场景说不出来的诡异。
他在片刻之间,让一名凡人因灵气紊乱爆体而亡!
邪术,某些药物,或是阵法,亦或是高境界的大能才可能做的事,他一个凡人居然在弹指就做到了!并且像是都没费什么功夫!
直到他温热的手伸来,拂开她撑伞的手,她才自惊骇中回过神来。
“怎么了?吓到你了?!”
苏归惊道,像是有所领悟:
“啊啊!是有些过于血腥残忍了,但,他当时不也是数次出手要杀我吗,这是你说的。”
“我……这……”
她结巴道,才明白他并不清楚这样的能力是多么的恐怖,收了雨伞,小声岔言道:
“是有些凶残,我只是没料到你会这样做。”
“别怕,第一次练手,难免不太好看。”
他微笑着回道,收回能力,神情闲逸地看向被淋了一身血污的最后一个山匪。
后者已经彻底呆住了,如同僵死一般,不敢一动,整张脸白得像纸,喉结哆嗦着,却又不敢放出任何声音。
苏归勾了勾手指,七娘用丝线扯掉了堵嘴的木条。
“他不愿回答我的问题。”
他向着吓傻了的山匪轻轻说道,嗓音温柔极了。
但听在后者耳中,这分明是吃人恶魔行将为恶的前兆。
“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这哪还敢不愿意!
那山匪发癫般疯狂点头,生怕他会错了意,把自己也从一个变成一滩。
苏归点头表示满意,随后起身。
他觉得七娘此刻面露不适,可能是没休息好加上灌注灵气过于竭力,于是扶她坐下。
现在向那山匪问话,他已经知无不言,甚至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唯恐这瞎眼的先生不满意。
简单而言,他讲了这样几件事。
首先,他们确实梅子渡附近山上的草寇。
正好是一旬也就是十日前,被一伙更蛮横的强盗给赶出了之前的领地,这才向东到了梅子渡。
变成一滩的那个,是山寨的大当家。但他其实一直在那山上,直到八天前被自己一伙人吵到了,随手杀了先前的大当家,大伙怕他把自己全杀了,便拥他做了老大,他并未抗拒。
骗丁员外嫁女儿是二当家的主意,是为了给山寨的弟兄谋条后路,但计划失败后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管这些事的大当家,突然要加入夜袭的队伍。
最后,那独眼是山寨的三当家。
苏归挑重点又问了几遍,确认他说的真话,倒也没为难他,毕竟是个愿意开口的人证,只叮嘱他莫要讲些不该讲的话。
他自然应下,便被七娘一记手刀打昏过去。
接下来,苏归要做第二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
时间够久,生死已该是彻底分界。
狱瞳补足了之前的消耗,再次大放寒光。
“跪下!”
他大喝道。
自虚空立即显出一个人影,死死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这些话听在七娘耳中,又变成只有声音,不能理解意思的诡异语言。
“现在,你可以说话了吧。”
那人影不再磕头,跪伏在地上,轻轻回道: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