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萧远先去了趟卢老伯的门店。对方已选好木料、勾完线,因此,城隍画像暂且就用不上了。
他临走前再次提了要当他学徒的事,可换来的还是一个白眼。
萧远也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软磨硬泡,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自然不能在这耗着。
出了木匠屋,萧远接连找了好几家做泥塑的,可一听要重塑城隍像,一个个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开玩笑,这可是损阴德的事,搞不好得罪了城隍那就惨了!
最终萧远无奈,只能回过头,找到县城中最有名望的匠人,道:“若是城隍像倒了,再让你们去修,你看行不?”
李应福的胳膊孔武有力,说起话来却细声细语,他思索了片刻,道:“那行,这是积阴德的事,能干!”
“走吧,那你跟我去一趟。”萧远说着要去拽他。
“不…不去,等城隍像倒了再来叫我。”李应福明显听出来眼前这位主要去破坏城隍像,他怎么可能跟着过去?
这要是让城隍见着,他不就成同伙了嘛!
萧远无奈,只得折回城隍庙。
由于张蔚臻的钓鱼执法,此时香客依旧络绎不绝,不过这些人拜的乃是上一任城隍,而不是汪永国。
进城隍庙前,萧远从路边的小贩那换了些铜钱。
他以一两银子九百文的价,收了能有六七贯。接着,他站在城隍庙外,将换来的铜钱一股脑地撒在了路上。
并且大声喊道:“有人撒币啦,有人撒币啦,快来捡呀。”
城隍庙里的香客扭头一看,地上还真铺满了铜钱,一拥而上冲了出去。
萧远则是逆着人群走进了庙中。
此时这里只剩下一位老者,此人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双眼紧闭,不发一言。
“老人家,外面有人撒钱,你怎么不去捡?”
“钱财迷人眼,美色惑人心。小兄弟不也没去吗?”
萧远绕到老者身前,越看越眼熟。
他思索了片刻,终于想起在哪见过了!
这人便是前几日县令审过的那位老者!
“老人家,你看这……”萧远一时语塞,他总不能明说自己要推倒城隍像,让他站远点吧?
可这事又耽搁不得,自己再不动手,外面那些钱就要被捡光了。
“小兄弟你办你的事吧,老朽这就出去。”老者说完睁开了眼睛,转身向庙外走去。
萧远从那双明目中,看不到一丝老年人应该有的浑浊。
事不宜迟,老者的事以后再说,当务之急还是碎了张蔚臻的雕像!
萧远看了眼有他三个人高的雕像,只是轻轻一推,就听见轰的一声,瞬间碎成了齑粉。
“这……”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心道这还不如姑获鸟呢,那妖兽至少还坚持了十几息才昏死过去。
况且他刚刚真的没用力啊!
城隍庙里的巨大动静惊住了周围捡钱的香客,一群人转过身看去。此时,正对着大门的雕像居然碎成了石块、粉末。
一时间,这些人都呆住了。
这时萧远走了出来,他满脸悲愤的神情,义愤填膺道:“你们居然为了铜板就放弃了信仰!城隍震怒、城隍震怒!”
这帮香客哪能想到会成这样?
自己不过出来捡个钱而已,城隍居然生气的连自己雕像都给碎了。
“钱财迷人眼,美色惑人心。城隍这是在警告我们啊!”萧远接着说道。
这时刚刚走出庙门的老者突然扭过头,神色复杂地看向面前站着的斗笠少年。
“可是……”
“这该怎么办。”
“要不我们把钱捐出来吧。”
一时间,香客开始议论纷纷。
“城隍像已碎,唯有重塑这座雕像,才能表现我等的悔恨之心。我个人决定拿出十两银子,其他的大家自行认捐!”
萧远说完直接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庙前的香案之上。
“我出两百文。”
“我出四十文。”
“六百文。”
有钱的喊得大声,出的少的也不甘示弱。仿佛只要自己喊出来了,城隍就能听见一样。
汪永国还真听见了。
他没想到走无常居然会想出这办法,碎了城隍像不说,还落了个好名声。
此刻他终于明白个道理。
办事还得有脑子,这样才能把事办的漂亮。
“这走无常还真有点脑子,看来以后有啥事都可与他商量一番。”汪永国想了一阵,喃喃道,“要不上报阴司,给他转正咯?”
“再考察他两月吧。”
城隍庙的动静不仅惊动了来往的香客,距离不远的西口酒肆也同样察觉到了异常。
赵半通撇下店小二,独自前来一探究竟,临走前还不忘嘱托:“你再好好找找腰牌。”
昨夜汪永国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三日之内若是还不能找见,那他就要奏书一封,寄于阴司,革了他的阴职!
赵半通来到城隍庙时,萧远已经前去邀请李应福,因此并未能碰上。
他看着庙里张蔚臻的城隍像化为瓦砾,心中满是骇然。
“大婶,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们见钱眼开,引得城隍震怒,这像也跟着碎了。”
赵半通随意拉过一人,小声的问了经过。
他一听此言心中竟有些窃喜。
虽说张蔚臻已经不在雾源县任职,但他心里还认为自己是他的属下,是他的人。如今城隍像被毁,正是他再次表忠心的机会!
赵半通乐呵呵地往西口酒肆走去,心里盘算着待会那信该怎么写。
走到家门口,那店小二同样是一脸欣喜,二人皆以为对方知晓了自己心中之事,于是同时道。
“我要写信给张城隍。”
“你的腰牌找到了!”
店小二面露不解,赵半通却突然放肆大笑起来。
“双喜临门、双喜临门!”
说完接过对方递来的腰牌,一步三晃地穿过门店,走进院子。
赵半通推开房门,乐呵呵地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开始写了起来。
写着写着,突然一只紫色的蝴蝶,落在了他的砚台之上。
“走开、走开!”赵半通挥了挥手,赶走了那只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