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靖渊全身一僵,在启宗锐利冰寒的目光之下,他不敢泄露太多的情绪,只能是嘴唇蠕动,干涩的答道:“儿臣回禀父皇,这位贵人怎么会是儿臣那福薄的未婚妻呢?是母妃她眼花糊涂罢了。”
启宗皱了皱眉头,并不满意儿子的说辞,只是那么多人看着,他也没再说其他的,转头来看了看盛靖轩,默了下方才说道:“你们兄弟快快出宫去吧,以后没有朕的旨意,不准随意出入后宫。”
“父皇……我母妃她……”
盛靖渊和盛靖轩兄弟不由自主的抬头,祈求的看着启宗。
启宗抬手止住了他们的话头,语气严厉:“这事不准你们过问,刘妃她触犯了宫规,朕自有处置。”
因为被启宗踢中胸口,老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的刘妃听了启宗的话,惶恐不已的拉着两个儿子,眼中都是惊惧。
盛靖轩跪着向前爬了两步,他哀求启宗:“父皇,母妃一时糊涂,您开恩啊,就饶了母妃吧!父皇,儿臣求您了。”
盛靖渊也跟着磕头,刘妃再如何蠢笨不堪,毕竟是二人生母,以启宗暴虐残忍的性子,他们兄弟要是不管,估计刘妃的下场会很惨。
启宗拧了下眉,想说让他们母子都退下吧,这时怀中的小女人紧紧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声音轻飘,带着一丝哽咽:“陛下,这事我看就算了吧!刘妃娘娘也不是故意的,您就不要惩罚降罪她了,小女子担不起陛下如此大动干戈。”
启宗略有松动的心往下沉了沉,他冷笑了一下,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刚刚自己竟然会想看在儿子的面就饶过刘妃算了,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可是那这小姑娘呢?她不委屈不无辜吗?明明自己信誓旦旦的再三保证,会护她周全,会保护她的,可是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呢?前脚刚进宫,后脚就有人欺到了头上,他还放纵不管,那他还做的什么一国之君呢?
想到这里,启宗定了定神,他冷声朝两旁的宫人吩咐道:“刘妃胆大,欺君罔上,拉出去杖刑八十,除去封号,贬入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刘妃一听要杖刑八十,直接就吓破了胆,瘫软到了地上。
别说八十,一个人就是能挨过六十杖都算命大了,这杖刑一毕,就是不死,估计也去了大半条命,那后半生还有什么好指望的。
她害怕的哆嗦着身子,不敢去恳求启宗,只能是紧紧的拽着盛靖轩的胳膊哭着喊着:“轩儿,你给母妃再求求情,轩儿……”
盛靖轩也没想到启宗如此绝情,他抬头直视启宗的眼睛,有些绝望:“父皇,母妃纵然有错,您也不能如此狠心啊?父皇,她在宫中已有二十年,不说陪驾有功,就是为您生儿育女也是有苦劳的啊,父皇……”
光光撇嘴,她适时的拉了一把启宗的袖子,小声的说道:“是啊,陛下,再怎么样,也得看在孩子们的面上,就饶了娘娘吧!”…
说着,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中满是委屈。
盛靖轩见了,顿时就怒火中烧,他斥骂道:“你住口!都是因为你,小小年纪,你就如此有心计,不说你的身份来由,就是你住在此地,外面重重重兵把守,我母妃就算来闹,没有你的允许,谁能闯进来?
我母妃性子冲动莽撞,这宫中有谁不知呢?她若是进不来这琉璃宫,哪有这后来之事?要我说,要是没有人故意为之,我母妃也闹不起来这一出呢!”
光光顿时就被盛靖轩的话惊的目瞪口呆起来,她望着盛靖轩捂着嘴满眼的委屈可怜:“殿下的意思,我被刘妃娘娘羞辱,还怪我自己了?我的婢女被你母妃打伤,还怪我让她自己凑上去等着挨打的?这琉璃宫还是我让你母妃来的?”
盛靖渊赶紧扯了一把自己的兄弟斥责的说道:“六弟,你莫要胡说!”
并一边给盛靖轩使眼色,让他冷静一点。
启宗本来觉得盛靖轩说得有理,可是再听听光光说的话,那火气顿时就又冒了上来,他一脚踹在了盛靖轩的胸膛上,一张白脸都气的铁青,他大骂道:“你个混账东西,怎么同庶母说话的?谁给你的胆子?
朕就在这里,你就不把她放在眼睛,朕要是离了跟前,你们不得把她们母子吃了?”
启宗这么一说,光光就委屈的哭了起来,不再替他们这一家三口说话了。
“父皇……”
盛靖轩更是委屈,他长那么大,启宗对他的疼爱看重,不说是捧在手上,含在嘴里吧,也绝对是超过任何一个皇子的,可是如今,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什么都不顾了,怎么不让他伤心呢?
启宗哄了哄怀中的人,越想越气,这些儿子都大了,一个两个的都不再听从自己的意思,估计心里更是巴不得他快点死吧!
想到这里,他就更恼火了,就大声的对身旁的侍卫们吩咐:“将他们兄弟拉出去,鞭刑四十,再按到御书房门口跪两个时辰。传朕旨意,谁敢求情,立刻腰斩!”
盛靖渊也被启宗的狠决唬了一跳,他跪爬到启宗脚下哀求:“父皇开恩,父皇,六弟年轻气盛,他不懂事,父皇!”
光光撇嘴冷笑,觉得这一切可真是讽刺,当初就是跪在地上这个男人,设计自己上了龙床,可是现在呢?
他匍匐在自己面前,犹如蝼蚁,哪里还有什么皇子高贵的风范呢?
刘妃更是惊惧,被鞭刑过后大冷的天再去跪上两个时辰,那人的腿不就得废了,她抬头看着启宗冰冷的神色,语气凄然:“陛下,您为何如此绝情狠心?都因为这个贱人是不是?你被鬼迷心窍了?”
说着,她突然爬了起来,疯魔一般那头就直直的撞向了那肚子高高隆起的小姑娘。
“母妃!”
“陛下,贵人小心!”…
大殿里顿时响起了抽气声和惊叫声,启宗吓得大惊失色,虽然慌张,因为光光就在他的怀里,倒也方便他替她挡下力道,一个转身,他利落的将人护在怀里,刘妃一头也就撞在了启宗的后背上。
启宗毕竟是个大男人,即使刘妃力道不小,却也没有撼动他的身子,只是把他撞的摇晃了两下,好在刘妃很快就被侍卫们按倒了,启宗和光光也都被宫女太监们扶住了。
刘妃被按跪在地上,还是疯了一般不甘心的不停挣扎:“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盛靖渊兄弟二人更是吓的变了脸色,因为他们知道,刘妃这下彻底完了。
“陛下,您怎么样?要传御医吗?”
启宗看着没什么事,可是被刘妃这么一撞,脸色却有些发紫,光光自然是发现了他的异常,赶忙询问道。
启宗朝她温柔一笑,轻拍了她一下,转头一脸冰霜的看着刘妃咬牙切齿的恨声骂道:“你个贱人,朕待你不薄,你今日却要害我孩儿,行刺于朕,朕岂能饶你?来人,拉出去,乱刀分尸!立刻,马上!”
那些侍卫们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如狼似虎的把吓尿了一裤子的刘妃拉起来就拖了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也不知是谁的主意,也不给刘妃堵上嘴,就让她那么干嚎着,声音传出去很远很远,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盛靖渊兄弟二人呆呆的看着启宗,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没反应过来,老半天都没有动作。
启宗仿佛是隐忍到了极点,他回头阴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兄弟二人,大手一摆吩咐:“将他们拉出去,给朕鞭刑八十,按到御书房门外不跪足三个时辰不准起来。”
看着侍卫们像被拖死狗一样的拖走兄弟二人,光光心里别提多酸爽了,因为她知道,这二人跪够了时辰基本上就是废人了,他们跟皇位可是再也无缘了,到时再想收拾他们,可就易如反掌了。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启宗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陛下!”
大殿里又是一番闹腾,等张院判给启宗把了脉,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光光看着这老御医的神色,心里就是一个咯噔,启宗不会就此嗝屁了吧?
那自己的报仇大计还怎么实施?
等张院判出了内殿,光光赶忙询问:“张大人,陛下怎么样?什么病症?怎么会突然吐血?要不要紧?”
张衡跟韩光光打交道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看了看光光,有些欲言又止。
光光皱了下小鼻子,知道情况肯定不大好,她搓了搓手,有些害怕:“那多长时间?”
张衡环顾了一下四周,犹豫着伸出三根手指。
光光倒抽了一口凉气,三个月?
那启宗要是驾崩了,不知道谁会接替皇位,估计最有可能的不是太子就是盛卿安,一个有手握重兵的外家,一个是开疆扩土精于领兵打仗的亲王,也不知谁的赢面大一点?…
要是太子赢了,自己和哥哥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要是镇北王盛卿安赢了,那自己和韩家难道就会有什么好下场了吗?
光光一时之间就没有说话。
这时章明老太监跑了出来,他躬身说道:“贵人,陛下醒了,让您进去!”
光光也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她迈着小步子,慢慢的走到了内殿,里面隐隐有股血腥味,也不知是不是启宗刚刚又吐过血。
启宗见小姑娘来了,苍白的脸上现出红光来,他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面前来。
光光扁扁嘴,落下了泪,却又掩饰的飞快扭头擦去,殊不知启宗早已经发现,待到人坐到榻前,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小手,有些涩然的说道:“傻孩子,你哭什么?”
光光把脸贴到启宗的手掌心,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声音清柔绵软:“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讳,排行第几?我的孩子你又给起什么名字,排行第几?”
启宗怔了下,扯唇笑了笑:“你说我吗?我叫盛世卿,在众兄弟中排行第五……”
想到曾经的过往,启宗止住了话头,他眼神有些迷离,任凭他英雄一世,不得不承认,他已经老了,这身子更是不行了,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
发现启宗神情低落,光光蹭了蹭他的大手,安抚的说着:“陛下会看着我们的孩儿长大的吧,要是个皇子,陛下要教他骑马射箭,读书写字。要是个公主,陛下更得费心,将来好好把关,挑个万里挑一的俊俏驸马才行。”
明知道她在说安慰自己的话,启宗还是笑了起来:“小丫头,朕没事,你放心,朕定然会护着你们母子平安的。”
他把目光移向小姑娘的隆起的肚子,意味深长的一叹,就是不知,他熬不熬得到那个时候。
琉璃宫里温暖如春,帝妃和睦温馨,而前朝的御书房外,寒风瑟瑟,盛靖渊和盛靖轩兄弟二人浑身被鞭子抽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还被人按跪在冰冷坚硬的玉石板上无法动弹。
太子和郑王闻声而来,心里都乐开了花,美其名曰过来察看询问内情,实则是落井下石为了看齐王晋王笑话。
而盛靖渊兄弟二人,不仅受了伤,失去了亲娘,遭了启宗厌恶,双膝自此更是冻坏了骨头,落下寒疾,不利于行了,本来看好他们兄弟愿意追随的大臣们,一下子都转了风头,转投了其他皇子阵营。
一时之间,二人王府门前只凄凄凉凉,别说有人上门探视了,就是有达官显贵路过门口都恨不得绕道而行,变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
而这时从后宫里飘来了一道圣旨,则是惊起了朝野上下不小的风波,这是一道册封旨意,镇国大将军韩武府上的千金,陪伴君侧有功,觐封贵妃。
这一个女子,刚入宫,就一步登天,越过重重等级,直接被封为了贵妃,大盛朝开国至今百年来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不可谓是不震惊朝野。
那些朝臣言官们纷纷上疏,请求启宗收回圣旨,更有甚者,有大臣上折批斗韩氏女是祸国殃民的妖妃,迷惑君主,要求启宗处死韩氏女的,一时之间,前朝后宫是众说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