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怎么卖?”
“粗粮、糙米50文一斗,细粮80文一斗,精米100文一斗。”
“一次一石,打个五折如何?”
“公子慢走!”
……
“锅碗瓢盆怎么卖?”
“竹木的全套300文,铁制的一套一两银子,公子若要铜器,小人卖您五两。”
“贵了,七折行不?”
“呵呵…公子且再看看。”
……
“衣服被褥什么价?”
“麻的500文以内,棉的不超过一两,如公子所穿的丝绸质地,就要一两银子以上了。”
“九折我就买了!”
“公子恕罪,容小人先照顾客人。”
……
“饭食怎么卖?”
“汤面两文钱一碗,炊饼一文钱两个,热汤和咸菜不收钱。”
“九五折行不?”
“啊?”
“哈哈,开玩笑呢,给我一碗汤面,两个炊饼。”
这是大明朝,不是后世可以从一折砍价的夜市,沈明伦故意胡说八道,也只是想探探此时的物价。
当沈明伦沿街走了个来回,终于找个了面食摊子坐了下来。
除了昨夜分食了一只倒霉兔,沈明伦到现在都水米未进,不仅累得浑身酸软,而且早已饥渴难耐。
大口咀嚼着炊饼,低头吸溜着面条,七八根咸菜增味,再一连喝了三碗热汤,沈明伦才满足地拍拍肚子。
虽然没将银子低估成后世的纸币,可这大明朝白银的实力…也让沈明伦瞠目结舌。
怀里鼓囊囊的一百零五两白银,若按照购买力来算的话,相当于自己五年的薪资啊。
随身携带这么一笔巨款,沈明伦现在瞧谁…都像小偷。
不行,得赶快花出去,然后带着东西马上回家。
粮食咸菜还是就算了,西庄乡民手里有的是,而且更加便宜。
家中一无所有,若是买全了自己可背不动,干脆叫个滴滴…
“去西庄一趟多少钱?”
“二十文!”
沈明伦点点头,这是五、六斤粮食的价格,还算是公道。
“一辆不够,你再给我找几辆!”
“公子,您是准备运货?”
“不,买家伙事!”
“啊?”
“等等,先去钱庄,我去换点零钱!”
远远听见初哥的叫喊,芸娘便领着慧岚、慧心走了出来,三人站在院门前不由都傻了眼。
十几辆牛车迤逦而行,一辆辆都装得满满腾腾,而一天不见的沈明伦,就坐在第一辆牛车上,正朝着三人兴奋地挥手。
“姨娘,这么多的被褥和衣服,外面的衣柜和木床又搬不进来,咱们放哪儿啊?”
“且堆在床上,姨娘正发愁这些个锅碗瓢盆呢,家里又没有厨房和火炉,外面却还有一百斤烧煤!”
“姨娘,八姐,你们快接一接我,我拎着这老些零嘴,胳膊都快累死了!”
……
挨着一座小煤山,坐在屋外的藤椅上,守着一大堆家具、铁器和瓶瓶罐罐,听着屋里三个女人的抱怨,沈明伦只觉打脸。
他第一次怀揣巨款,兴奋之下…又想给芸娘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居然就忘了…自家的那间土房有多小。
见芸娘三人又走出来收拾东西,没脸见人的沈明伦便只得…灰溜溜地去巡视自家的棚栏了。
他来的时候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就是雪夜生火,今天一早又先去了隔壁李家,随后就大闹县学逼宫王家,自己还是第一次见着自家的全貌。
围着土屋转了一圈,沈明伦不由感叹,杀人不见血的孙氏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居然下了这么大的手笔。
沈家的牲口棚栏,除了仆从原先住得土房正对着院门,就是西北角老大的一片牲禽养殖区,剩下的都是空空荡荡的草料场。
若整个算下来,居然有一个足球场地大,这样的宅基地若放在后世,还不得整个豪华别墅…而且是带花园、停车场和游泳池的那种。
别墅?
沈明伦忽然一拍大腿,转身就去了李家。
“寒冬腊月的,主家您要盖房子?”
“没错,李婶!”
“可地冻得结实,现在可挖不动?”
“李叔,咱用火烧!”
“可你家没有木材,若只建土房…这大冷天的可粘不住!”
“柱子哥,我准备烧砖盖房!”
“这劳力可不小。”
“栓子哥,咱西庄还缺劳力?”
“大冬天的,都在家熬着呢。”
“李婶,既然不缺劳力,他们正闲得难受,不如都雇来烧砖盖房子!”
“来倒是没问题,也不须出工钱,就是要管饭,还得一天三顿管饱。”
“李婶,你负责包伙,银钱我出!”
“那感情好,主家您放心,都包在老婆子身上。不仅不给主家浪费,就是盖房子的材料,也尽量让他们自己鼓捣,绝不会让主家多花钱!”
李老蔫磕磕烟斗收在怀里,起身说道:“俺这就去招呼人手!”
“行,我负责设计,回头就给李叔图纸。”
说完,沈明伦也站了起来,朝着李婶笑道:“若是盖房子,还得麻烦李婶子,我姨娘她们三人,得打扰您家一段时日。”
李婶一拍胸脯:“放心,必定给您照顾好,就让她们住秀琴那屋!”
等听完了沈明伦一天的经过,再听到他的盖房举措…
“盖房?”芸娘不由一声惊呼。
“姨娘,咱母子四人,总不能挤在这土房里吧?”
“可这银钱和粮食…”
“我这还剩着九十多两呢。”
“初哥,你还得乡试呢?”
“我得守孝三年!”沈明伦没好气道,“再说,您以为四大家族会让我过乡试?”
“那…做个营生也行啊,你日后还要娶媳妇呢?”
“姨娘,您信不信,我今日摆个摊子,他们明日就能开四个,不用半个月就能亏死咱们。”
“初哥,你就不能忍忍,非要大闹县学,打了柴至孝,还领着那么多人去围攻王家?”
沈明伦冷笑道:“我若不闹,不用四大家族,光是柴至孝就能整死咱们。”
说完,沈明伦又苦笑道:“再说,若不找上王家,不说八姐受的委屈,哪来的一百两银子,难不成就等着活活冻死饿死?”
芸娘叹了口气,可随后又用手指…狠狠点了点沈明伦的脑袋。
“哎呦,姨娘,这里有伤!”
芸娘这次一点都不怜惜:“那也不能拿你八姐的名誉去打柴至孝,如今高阳县人人皆知,让你八姐以后怎么嫁人?”
沈明伦苦笑道:“我不说,柴至孝和王家,也得偷偷散布出去,我正好用来毁掉他的前程。再说了,姨娘以为那些大户,还会迎娶八姐?”
芸娘一听有理,不由看着慧岚叹道:“那八姐可怎么办?”
一直低头不语的慧岚,忽然扬声说道:“清清白白吃糠咽菜,总好过忍辱偷生锦衣玉食,女儿宁可守着姨娘,也不去那些腌臜的大户人家!”
“八姐说得好!”沈明伦一竖大拇指,“若对八姐没有真心,那豪门还不如咱家的土房!”
芸娘还要再说,却看见屋外一个人影,竟然自顾自就走了进来。
“老仆沈欣,见过十三公子!”
沈明伦脸色一沉,冷声道:“沈欣,这里如今可是我家!”
沈欣嘻嘻一笑:“十三公子,老仆可是奉了主母之命而来!”
“那也要先请示,难道是嫡母让你没规没矩的?你不知道屋里还有女主人,要不要我去族里问问,咱沈家什么时候容许下人欺主了?滚出去!”
沈欣冷笑道:“是,老仆领十三公子的令,说完话立即滚蛋。主母说了,你闹了县学围逼岳家,败坏了我沈家风气,让十三公子明天回去接受教训。”
说完,沈欣装模作样恭敬施礼:“老仆沈欣话已传到,就此拜别杜姨娘、十三公子、八姑娘和十七姑娘!”
眼见沈欣冷笑着走了,芸娘立即忧心说道:“初哥,必是主母要打死你,你…要不出去躲躲,或者求求族长太爷?”
沈明伦摇头道:“姨娘,嫡母传唤,儿子若是不去,沈家都能召集宗族,开革了儿子身份。若是再上告官府,连儿子的生员都得丢了,那时候可就被动了。”
芸娘不由急出了眼泪:“那…姨娘和你一起去,若主母要下黑手,姨娘就一头碰死在沈家!”
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本以为木兰词一出,孙氏为了沈家…尤其是两个嫡子的名声,怎么也能忍耐一二,想不到竟连一天都不愿意等!
估计若非天色已晚,恐怕今日就是自己的死期。
这孙氏,还真是心狠手黑、迫不及待啊!
眼见芸娘惶然失措,沈明伦便安慰道:“姨娘放心,儿子自有办法。”
“孝字当头,你有什么办法?就主母那个性子,她娘家的兄长都要让着几分,除了你父亲谁能劝得住她。”
沈明伦不由想笑,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记忆里这位嫡母,一向喜怒随心,居然因为父亲忍耐了二十年…
由此可见,人家孙氏也是有爱情的。
只是父亲只爱芸娘,孙氏咬牙嫉妒了二十年,也没等到父亲回心转意,还刚刚痛失了一生所爱。
说起来,沈明伦还挺同情这位孙氏的…
可涉及到自己,再加上孙氏理智全失,手段又过于歹毒,沈明伦只好奉陪到底。
于是,沈明伦笑道:“姨娘,既然嫡母杀心难遏,那儿子也只好不要脸了。”
“啊?”
沈明伦嬉笑道:“且看明日就好,儿子必可无恙!”
“主家,人齐了,我娘请您过去!”屋外又响起了李秀琴的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