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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孟少娥神色一凛,心道:“原来他早就算到我会折返,那我也不再和他兜圈子,不如直接亮出身份,想来他也不敢杀我。”
她沉凝片刻便走进大殿,贺长绝正悠哉的侧靠在椅上翻着账本。
一整天折腾下来孟少娥已心力交瘁,干脆自己走到离高台最近的圈椅上坐下,倦怠的撑着凭几道:“如是公子从上都跟了我一路,又如此刁难我姐弟二人,到底是何居心?”
贺长绝放了账本,笑道:“原来娘娘认识长绝,那我也不再相瞒,宫里有人花十万两黄金悬赏你性命。”
孟少娥问道:“你是来杀我的?”
“错!”贺长绝从匣子里取了书信走下高台,道:“我是受人所托来送你回家,娘娘不会真以为自己能一个人出宫来到洛阳吧?”
孟少娥看着那封碧瑶信笺,大致已猜到二三,只伸手接过书信打开:
“故人长绝:
吾妻北下万里而行之,此去几度春秋且不知,望君能送至金陵孟氏,大恩不言谢,故而免之。
宋君远.”
看完信,她思绪不由得飘远,喃喃自语道:“他还挺幽默,想来你们关系应该挺好,不过……”
她话音一转,又笑道:“公子恶趣味太甚,我还是和少城自己回去吧。”
贺长绝早已猜到她反应,只笑着拿回书信,背着手道:“你可知这次接了十万两黄金订单的是谁?”
孟少娥道:“公子直说就是。”
贺长绝一字字笑着说道:“摘星门。”
听闻此言,孟少娥脸色大变,摘星门出自兰州金河一带,与祁连山邪教往来甚多,更是和董昌海关系密切,此人独占沿海边境多年,屡屡进犯凤州城,是西晋多年的心头大患,如果宫里有人与摘星门有交易,定然会生出内贼作乱。
此时,贺长绝又发话了:“宋子荆说了,让你不必担心,即使你不走,他日后也会想办法送你出宫。”
孟少娥幡然醒悟,方才想起五王爷宋子瞻三个月前带兵前往剑南府的事情,剑南府位处于风州城西南部,一旦边境发起战事就是最好的支援地段,这才明白在她计较着儿女情长的时候宋子荆却在忧国忧民。
她不由得感到羞愧难当,便起身埋怨道:“他总是把事放在心里自己解决,这等做法倒显得我太过小家子气又辜负了他,想来他也不需要我,这皇宫我不回去也罢了。”
贺长绝心知她说的是气话,于是浅笑着附和道:“你说得对,宋子荆实在太把自己当回事,这皇宫确实没必要回去,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有余,管他是死是活,死了倒也清净,一了百了了,我这就去把令弟叫醒,咱们立即出发,走得离他越远越好!”
“公子且慢!”孟少娥抬手欲阻止,咬着唇半天才说道:“万一他需要我呢?这宫里那么多妃嫔,我这一走就无人管理后宫,我担心……”
贺长绝心中暗想:“你想回宫?想让我给你台阶下?我就偏不!”
他扬起手作势嗔怪道:“哎!担心这些做什么!你可别忘了当初休夫时是何等潇洒无情,出宫时走得那叫一个果敢无畏,如今也走了大半个月,据说现在是贤妃娘娘在管事儿,上到妃子下到女官,个个都说她做得极好!”
闻言,孟少娥心头一凉,只道:“贤妃温柔大度又贤良淑德,的确是管理后宫的不二人选,如此我也放心了。”
话一出口,却是满满的凄凉落寞。
贺长绝挥了挥书信:“等着啊,我去把令弟叫醒,咱们即刻就走,免得摘星门的人赶到杏花庄就不好走了。”
此时,殿外响起敲门声,柳伶在外头禀告:“庄主,虞州云锦纺织造的云朔跑了,外头还有人接应,一行人不知逃往何处。”
贺长绝扬声道:“无妨,我正准备去金陵,刚好亲自去一趟虞州,你去把两仪眢的人叫醒,留四六八宅日夜交班看好我住处,再让江英带着五队人手在暗处随行,其他人同你守在杏花庄。”
柳伶淡然应下,孟少娥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消片刻就看见她所在的大殿外围满黑影,她悄悄推开门缝看了一眼,上百名白衣男子站在玄机苑外严阵以待,这架势比起刚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道:“这玄机苑定然藏着什么秘密,所以贺长绝走后就不打算让任何人出入。”
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少年音呼唤道:“姐!”
孟少城穿着一身宽大无比的苏绣月华白袍从偏殿走来,长长的袖子挥舞着手臂,干净之余又衬得他更小了几岁。
贺长绝笑着走在他身后,两人看起来都精神饱满,神气十足,孟少娥疲惫不堪的摇了摇头,无奈道:“走吧,我们得回家了。”
“哼!你还好意思说!”孟少城别扭的甩过袖子,用稀奇古怪的腔调说道:“给我留一枚铜钱,让我一时辰后去找你!你竟不知所踪,孟少娥你好生无情!”
孟少娥还嘴道:“你别胡说!我给你留了四枚铜钱!四更天你这个小笨蛋还睡得跟猪一样,好意思怪我!”
孟少城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睡觉?”
“不对啊……”
他又指着贺长绝大声嚷嚷:“你是不是偷了我的钱?”
贺长绝一脸“正是在下”的表情,笑着从口袋里拿了三十两银子丢给他,道:“赏你的。”
说话间,他去高台后取了把雁翎刀别在腰间,那刀身似剑,刀尖处有弧度,黑金刀鞘流光溢彩,只有鞘尾纹着一只鎏金六角鹿,衬着他一身白衣与袖口的金丝桃锦绣,看起来俊雅风流,又自有一番韵味。
孟少城不觉看得痴了,也忘了和他计较,傻傻走过去摸了摸那把刀:“哥哥,你这把剑好漂亮,能不能给我看看……”
终究是小孩子心性,孟少娥原本还担心这两人没办法相处,只见贺长绝得意的取下雁翎刀递给孟少城,道:“你既然喜欢,那就奖励你替我拿着,等需要时在给我吧。”
孟少城自是欢喜接过,宝贝似的捧在手里又摸又看,她也放了心,推开大殿门往外走。
玄机苑的人守在两侧送行,柳伶笑道:“孟姑娘慢走,此行只怕凶多吉少,愿各位一路顺风。”
孟少娥欠身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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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着来时的路出发,只见杏树林里的满地活尸又笔直僵硬的站了起来,孟少娥想起当时同她说话的人,正欲转头问话,她面前突然吹过一阵冷风,如今天气干燥,这风来得属实怪异,又感觉四周隐隐传来许多气流,林中的金黄杏子顿时落了满地,孟少城高呼:“是谁!”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齐齐跃下枝头,脸上蒙着黑布,为首那人也是一身黑衣,只是布料要比其他人考究许多,身形修长,露出一双狭长丹凤眼,冷酷又无情,虽然他只露出眼睛,但那模样气质,分明就是另一个贺长绝。
他一开口说话,声音温柔似美玉,又带着无边寒意让人心惊胆战。
“门主有令,生擒孟少娥,杀了贺长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