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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内摆设平平,一应布置均按着常规,但窗外风景极为开阔,能一眼俯瞰整个庭院,院里有水池,四周围着东西南北四院,种着罗汉松,摆着貔貅兽,娴静中透着与世无争的姿态,实乃世外桃源。
展辞从头到尾不言语,只懒散的翻看着手里书籍,李幼安头疼的捂着脑袋,时不时痛苦的小声道:“别骂了别骂了!”
而程六道正与冯九阴吵得不可开交,两个半百多的老头,就堵在门口,谁也不肯让着谁。
“你个臭秃瓢!死道士!就知道整天装和尚乞丐!我呸!”
“你又是个什么破烂玩意儿,一辈子打铁的废人!废人!废人!”
冯九阴气得瞪大眼睛,他眼珠子本来就大,这一瞪起来真是看得旁人心里发瘆。
“你个糟老头!嘴里是不是含着烂柿子,瞧你说话这股子恶心劲儿,真是令人作呕!”
程六道冷笑:“只会打铁的废人!废人!废人!”
冯九阴怒从心头起,扯着他衣襟骂道:“没文化的狗东西!你是不会说话,那就给我闭嘴!真当自己是鹌鹑,整天就知道废人废人挂在嘴边,给我去死!”
程六道朝地上啐了一口:“我都不屑朝你吐口水,还不快去打铁,废人!废人!废人!”
贺长绝悠闲的翘着腿,摇头道:“真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呢。”
闻言,展辞这才顿了翻书的动作,回道:“我替玉夫人感到高兴,这二位性情如此糟糕,实非良人。”
孟少娥半知半解的点头:“原来这两位曾是情敌,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居然和传说大不相同,真是令人唏嘘。”
展辞微抬眼眸看她,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收了书唤道:“王生!带几位客人去西院休息。”
王生应下,孟少城率先起身离开,看起来有些没精打采。
孟少娥刚跨出门槛,只听一声:“姑娘!”
贺长绝在前方放慢脚步侧耳倾听着。
她停下脚步转身,展辞送上一丝手绢,只说:“你东西掉了。”
这回她看得清楚,手绢上绣着‘斯羽’,淡黄色丝绸,左下角依旧有天下第一庄印宝。
庭院里,冯九阴与程六道已经打了起来,溅起池中水花四处飞洒,孟少城宛若行尸走肉般走进西院房间。
李幼安在一旁不停挥手道:“别打了别打了!师傅!快停手吧!”
这时,庭院上方杀进一群人,为首的是一名女子,踩着屋檐高喊道:“快把贺长绝交出来!”
‘吱呀’一声,南院房门被人打开,裴渊欢喜道:“宝儿!你怎么来了?”
贺长绝不紧不慢的扣上面纱,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西院,轻轻合上房门。
见状,孟少娥退进正堂,缩在门外探头观望着,心中暗暗的想:“既然贺长绝不打算认她,那我也做个缩头乌龟,大家一起装傻吧。”
展辞背着手喊道:“来者是客,姑娘请下来说话。”
董宝儿被打得正欢的两人泼了一身冷水,指着庭院骂道:“臭老头!没看见有人吗?给我小心点!”
这一声“臭老头”真是叫进人心坎里去了,程六道与冯九阴立即停下动作,这两人一个瞪着大眼,一个眯着小眼,不约而同向董宝儿一行人飞了过去。
裴渊大喊:“不许你们碰宝儿!”
话音刚落,他已经倾身跃上屋檐,跟着董宝儿来的众多高手也纷纷护在她身前。
冯九阴嗤笑道:“你们这群异族人也敢来这里装大爷,老夫今日就把你们打成孙子!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爷爷!”
程六道可不废话,二话不说就抬腿扫向裴渊,董宝儿正打算帮忙,冯九阴已经与她手下打了起来。
正两头难顾时,贺长绝笑着推开窗户,神色一凛,手中射出三根银针刺向董宝儿。
那银光从裴渊眼前一闪而过,他神色大变,高呼:“宝儿小心!”
程六道功夫了得,裴渊本就自顾不暇,只能硬吃一掌的同时抽出腰间匕首打落银针。
银针随着龙鳞匕首钉入北院门柱前,房门慢悠悠的被人打开,一名中年男子端着茶杯走出屋内,冷然道:“天下第一庄虽欢迎各路奇能异士,但你们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闹事,实在欺人太甚,来人,把所有开元教徒拿下。”
他话刚说完,四院侧门悉数从内被人打开,各路人士纷纷一拥而上,叫嚷着:
“拿下邪教之人!”
“早就看裴渊不顺眼,杀了他!”
孟少娥躲在门后看得心惊,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王生带着庄里八百余人赶到现场,只道:“老庄主既然放话,今天这庄里就是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他老眼斜视旁人,指着董宝儿道:“那女子是金河反贼之女,抓了她,便是对江山社稷有功!”
裴渊心知无处可逃,只得推出两名董宝儿护卫挡住空中袭来的各路暗器,那些暗器五花八门,六角镖,月牙镖,十字镖,梅花镖,那两人顿时血溅屋檐。
董宝儿怔在原地,饶是她做梦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会引出这些祸事。
这时,北院屋子里又走出一人,黑蟒袍,正衣冠,宽眉阔面,即使笑得合不拢嘴也遮不住他眉眼间透露出的野心勃勃。
他走上前笑道:“展扬兄何必动怒,一群小孩子罢了,瞧把你气得,端着茶杯就往外跑,我看咱们还是回屋继续品茶得了,在场这么多英雄好汉,势必能拿下这两人,其余的格杀勿论。”
展扬温声道:“王兄说的是,请!”
孟少娥躲在暗处偷偷看着王伯许,心中猜测道:“只怕今天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如果董宝儿被抓,边境格局也会随之改变,也不知道董昌海会作何选择。”
展辞挥着手绢走进屋内,笑眯眯的抬起下巴打量孟少娥半晌:“做个交易如何?”
孟少娥凝眉看着他,问道:“什么交易?”
展辞坐回原位,只道:“帮我拿君子剑,我可以用董宝儿交换救你弟弟的解药。”
说话间,裴渊已经被程六道拿下,董宝儿紧接着被捕,其余人等死伤惨烈,屋檐上的鲜血流进水中,晕开一道道血花。
孟少娥困惑不已:“救我弟弟的解药?你这话什么意思?”
展辞道:“令弟种了开元教蛊毒,我估计他这毒已经过了一个周期,如果七个周期内没有解药啊……”
他微微向前倾身,笑道:“便会全身被毒虫侵蚀,承受五脏六腑碎裂之痛而死。”
孟少娥脑中轰然一顿,疯了般冲向西院房间,只听里头不断传来少年呕吐声。
过晌久,孟少城喊道:“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快丢出去,啊啊啊!”
她心中一紧,眼泪顿时盈满眼眶,只听贺长绝沉静着回道:“先漱口好不好?在坚持七天,我一定让江英找到解药。”
闻言,孟少城镇定许多,只是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他漱完口,叮嘱道:“千万不能告诉我姐,我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那双扣着门把的手松开了。
她兀自回到正堂,展辞正百无聊赖的翻着书,似乎早已料到她会回来一般,桌上摆着一盘点心,两杯新茶。
他问:“要喝茶吗?”
她问:“那个蛊毒是什么?”
展辞端起白玉茶杯抿了一口,淡淡答道:“万虫引,这种蛊只有贺元一才有,那人是开元教教主,也是……贺长绝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