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行至画舫，此时船已到湖心。

湖水幽幽，天空澄净，四面八方空旷无人。而船上唯有沈辞与宇文乐两人。

两人站在船头，宇文乐望着湛蓝的天空，心中有几个疑点，“我素来知道殿下聪颖，却不知殿下是如何推断出来？”

沈辞看着他，只问，“宇文大人来楚国有多久了？”

宇文乐回答，“自赵太傅的书信到京城，陛下便命我来了，应该是六月。”

沈辞道，“正是六月！六月二十九是肖子规的生辰，也是这个局开始。孤是六月中旬到的，按照赵太傅的书信回到皇爷爷那里开始，宇文大人在六月下旬的时候到达楚国。”

沈辞继续道，“宇文大人明知孤是来查寻父王死因，不会轻易随你回去。孤利用文家公子的身份在楚国留下，很简单，宇文大人觉得毁了这个身份就是。这个身份毁掉了，孤自然就得回去。”

“于是宇文大人通过细作接近皇后，以杀死赫连风为代价，让皇后扳倒文淑妃。这样文家倒台了，孤也就没有待在楚国的法子是么？”

宇文乐点点头，他说的极对。

沈辞只道，“从谋害吴美人这种荒唐事落在文淑妃头上的时候，文家不过是闲散官，又不曾得罪人，孤便想着此事是冲着孤来的。”

“殿下聪慧，只是殿下如何找出皇后这条线索来？”宇文乐又问。

沈辞答，“原本千头万绪，孤也不知从何处理清一团乱麻，珍珠却告诉孤，文淑妃宫里的人，没有出宫的。但有没有从宫外进到文淑妃宫里的？确有那么一人。目光锁到肖停的姐姐，肖子规身上便容易了许多。

肖子规在六月二十九去了一次白云寺，七月七日便被皇帝看中了，其中的问题一定是白云寺。白云寺能够与宫里连接的又是什么呢？

“孤命人查了六月二十九到白云寺的人。其中便是这位身着蝙蝠团花连珠纹的襦裙的妇人，她是皇后身边的福嬷嬷。如此一切明了。因为她是偶遇肖子规的，衣裳穿的是宫里样式，所以寺中人记得十分清楚。”

沈辞坐在船上，倒了一杯清茶，他既然知道了宇文乐是幕后之人，如何让他露面，“宇文大人借的皇后的手推倒的是文家，迫的是孤回到大齐。只是宇文大人来京城这几个月，孤如何让大人露面？所以孤昨日与珍珠夜访九华庵，以身犯险，刺客闯出来的时候，这才让大人的人坐不住了出来。”

宇文乐脸色露出几丝佩服来。

沈辞一边品茶，一边道，“其实秦三小姐不过是得了秦家大夫人的命令对我们下手，与秦家对上，只是个意外。他们是为了守住觉庆那孩子的秘密。至于他们的秘密孤没有兴趣。”

宇文乐原本受皇帝之命而来，眼前的皇孙殿下，实在要比他想象的聪明太多。

沈辞继续道，“宇文大人的人帮着乌程他们杀了秦家的刺客，也知道露出了马脚，更知道孤知道了福嬷嬷和肖子规的事情，所以连忙传话给了皇后，这才有福嬷嬷自缢。”

“福嬷嬷之所以帮肖子规孤也想过其中缘由，福嬷嬷不过是个深宅妇人。想着礼部尚书家和秦家不对付，又见肖子规一心想着往上爬，所以想法子把肖子规弄进宫恶心秦家罢了。”

宇文乐露出十分服气的表情，拱手道，“殿下当真是聪慧之极。”

沈辞手里握着青瓷茶杯，“但是孤有一点不解。皇爷爷若是不许孤入楚国来，大可下一道圣旨。凭宇文大人的手段哪怕是绑也将孤绑回去了不是？只是孤没有收到皇爷爷的旨意。”

宇文乐来楚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不露面，若不是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也断然不会露面。

偏偏皇爷爷也没有下旨，既没有说允准，也没有说不允。

宇文乐指了指远处河流交汇处，“殿下请看这青江。”

这条青江贯穿南北，宇文乐道，“这天下原就是一家，原都是大齐天下。只是百年前陈绽等人拥兵自重，自立为王。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导致天下大乱。这才划山而治，有了南楚北齐。”

宇文乐语重心长，“殿下年轻，却有十多位皇叔，陛下百年之后，只怕烽烟再起。若这天下归一，殿下握有这一统大业之功，也就不怕有心人蠢蠢欲动，威胁大齐江山。如此才算对得住章惠太子的死。”

原来皇爷爷是一心要把这天下托付给他的。原来皇爷爷为他筹划的如此清楚明了。原来是要将这大一统的功劳给了他，让天下再无异心。

沈辞顿了顿，“是孤任性了。”

他从玄都别苑任性出来要去寻找父亲死去的真相，赵太傅提醒过他，皇孙与皇太孙虽相差一字，可一者是富贵闲人，一者却是天下的主人。

赵太傅更说，“教者尧舜，不教者桀纣。”如此点拨提醒他，陛下要在他二十冠礼之时将天下托付给他。

宇文乐摇摇头，殿下怎么会有错呢？他为君，他为臣。宇文乐兴许是最早知道皇储所立，圣旨密封的近臣。

宇文乐是龙影卫的首领，只听命于皇帝。既得了辅佐殿下的旨意，不敢不尽心。

宇文乐提醒道，“皇后是前任漠北王的公主，于咱们有大用处。此事不宜殃及她。”

宇文乐原打算只是用此局试试这未来的储君，若是扳倒了文家，迫使沈辞回到齐国。也算完成了任务。

若是扳不倒，他反而更欣赏这位未来的储君来。他敏捷、智慧，可堪重任，丝毫不比从前的章惠太子差。于是他将这个计划说出，他知道殿下是识大体之人，他要帮殿下去完成这收复山河，一统南北的大业！

像这样的主，他愿意效忠。

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弯弯绕绕。从吴美人被下毒，到文淑妃是投毒之人，再到皇后是幕后黑手，最后牵连到宇文乐的算计。

如何风平浪静的了结此事？

沈辞问道，“只是，这砒霜是如何弄进宫的？”

宇文乐回答，“皇后养了一只海东青，那只鹰叼进去的。”

自是既然不可牵连皇后，便该宇文乐自己去做了。沈辞道，“只可惜要牺牲大人的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