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落鹜,彩蓝,橙黄,明粉,丹橘……这些颜色交织在蓝天,柔和的云朵像是棉花一般,今日的晚霞很是美丽。麻雀歇在屋檐瓦砾上。
那漠北人终察觉不对,只觉得秦珩眉眼之间太像兰萱公主。而在救下秦珩后,漠北人和殷氏一族翻了脸。
漠北人清算了把兰萱公主弄来楚国的漠北叛徒吉尔,便一路护送秦珩回漠北。
赵明珠往北去齐国,原本是顺路。此刻在客栈里歇脚。
雨声渐渐的停了下来,屋檐下的水滴却还一滴一滴的淌落,窗台上的那株山茶花如粉似霞,卷落两片花瓣在窗台上。秦珩伸手将花瓣捡起,站在门外,却迟迟没有勇气进去。
出了楚国,便是一人往西,一人往东去了。
兴许此生不复相见。
赵明珠看见门口一道影子,提声问道,“何人?”
秦珩站在门外,也没有推门进去,只说,“见了这山茶,我倒想起了一首诗。虽是富贵姿,而非妖冶容。岁寒无后凋,亦自当春风。”
很快春天就会到来,而命运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檐下的雨,混合着沉水香的味道,融融花香,柔情似水,淌落到心底去。
秦珩微微一笑,终究是转过身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牵着那条叫做肉包的狗,出了关口,走向黄山漫漫孤烟直......
赵明珠心里现在却是表哥,手里捡了一根小树枝,在地上胡乱的画起来,纵横十九路之间,黑白相交,黑子便如同着寂寥笼罩着的黑夜,而白子如同着晕晕湿湿的月儿,在这黑夜里,几乎是没有胜算,渐渐要被吞噬。
那幅残棋里的白子,却只顾着一退再退,再退已是必输之局。如是进呢?再这黑夜里杀出一条血路。
赵明珠捏着那支木枝,在地上不断的画着。从古至今,以少胜多的案例不在少数,眼下这番棋势已是四面楚歌,水泄不通。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然而那一日,瑞王围困住玄都山庄,却没有当即杀了沈辞。
而是把他带回京城囚禁了起来,瑞王并不想落人口舌,他想要自己的皇位无人诟病。何况他现在认为天下已经稳稳捏在手中了。
皇帝生死未知,瑞王摆下一出鸿门宴,所赴宴的都是权贵大臣,还有被胁迫的昭阳公主与皇孙沈辞。
宴会之所便设在水榭行宫。
献舞的是公主府的丽娘,赵明珠通过丽娘成功混进行宫之中。
她问丽娘道,“丽娘为何相信我就是郡主?”
丽娘笑道,“郡主的惊鸿舞还是妾身教的呢!所以妾识得。”
宴会开始。
只见花林间的高台,一女子身着雪白色的梅花霓裳舞裙,她手中的云袖向天飞舞,招展开来。因是背对着人,只有漆黑的墨发如瀑。
随着《梅花令》的丝竹声起,乐女唱起歌来,真教人如痴如醉般。“寒梅堪羡,堪羡轻苞初展,被天人,制巧妆素艳,群芳皆贱,碎剪月华千万片,缀向琼枝欲遍。”
舞者身姿轻盈,雪白的素练勾起千百回转柔情,月影相交,玲珑婉转。仿佛她才是这林间的白梅仙子。如此身段,必然是自小的功底了。她忽然旋转起来,雪白的衣裳随着水袖飞舞而动,有如一只白蝴蝶,轻盈灵动。
瑞王拍手道,“好美。”
众人也附和起来。
那女子忽然转过身来,舞步渐渐便缓,嘴角带着笑意满满绽开,那张脸更是精致灵动个。
众人都惊的睁大眼睛,这仿佛是见过的最夺目的舞蹈。明明是一身白衣,却风华无限。
一舞毕,她执了一站莲花花灯向前走去。她看向酒宴上坐着的沈辞,看向朝阳公主。目光氤氲闪烁着什么。
她把手里的花灯献给瑞王,瑞王接过花灯,笑的合不拢嘴,打量着赵明珠,“好一个绝色佳人。”
瑞王完全忘记了今日本该献舞的是公主府的丽娘,瑞王只道,“孤倒是想起前朝的事。”
“玄宗宠爱的武惠妃死后,太监高力士从湖广历两粤为玄宗选美。高力士到了闽地后,知道有位喜欢梅花的绝代佳人,名曰采萍。梅林之处一曲惊鸿舞,打动圣上。”
又夸赞道,“你这番惊鸿舞,却也美极了。”
瑞王目光看向沈辞,有意折辱他,“听闻从前梅妃更有一只玉笛,曾奏的一曲梅花落。孤知道辞儿善于这取梅花落,你二人不如合演一曲。”
让皇孙和一个舞姬同台共演,着实有趣极了。
一旁人也附和道,“正是梅花落和惊鸿舞,才有梅妃一举得了圣心。”
瑞王压低声音,在沈辞耳畔,“侄儿若是奏的好,孤兴许饶过你。”
他原本以为沈辞必定不肯受辱,可话音刚落,只听见幽然的笛声随风卷着梅花的芳香而来,那笛声婉转动人,暖风习习,春鸟啾啾,依稀是携带太液水畔的清波,水波柔和,红鲤轻动。奏舞鸾之妙曲,乘画鷁之仙舟。
这般心气,这般风骨,刹那间众人的目光都看过来。
皇孙的笛子果然是极好。
瑞王也震撼道,“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怪不得诗仙李白如此形容这曲梅花落。”
这样的笛声,必要真心喜梅之人,更要那般心气与精神。赵明珠走上前来,梅花恰巧落在她的肩头。
沈辞穿一件松柏色的圆领长袍,外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脸色带着酒气的微微泛红,反而将他白净的脸庞衬托的越发俊秀了。他的身上带着淡淡好闻的沉水香,像是二月的柳,让人每一寸毛孔都变得服贴起来。
沈辞伸手拂掉她眉宇间的梅花,笛声刚落,只含情脉脉道,“是你吗?”
他是在问她,是不是明珠郡主?赵明珠冲着他点头,“是。”
沈辞一把将她揽在怀里,无数个日日夜夜,他已经不需要等待她的答案,便可以将她揽在怀里。
她是他的表妹,真好啊!她是他的表妹!
赵明珠柔声道,“你之前向我讨要了一个扇坠儿!我如今是专程给你送扇坠儿来了!”
沈辞朝她伸出手。
她从袖子中取出那串粉色雕刻着栀子花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