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年此刻感觉非常不真实,非常地、极其地不真实,他感觉就像踩在云上一样,软绵绵的让人不自觉深深沦陷。
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话,他甚至已经提前进入到悲伤的情绪里,却被突然而至的一个吻撞晕了脑袋。
那触感真实地不能再真实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很烫,心里却被幸福填满。
遭了,我一定脸红了。
他郁闷地想。
我总是在她面前脸红。
不对,是因为动情,脸才会红…
想到此,李屿年发自内心地笑开来,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这感觉太奇妙了,他觉得他已经不需要什么翅膀了,一个跳跃就能原地起飞。
肖兰看着他泛红的脸嘴角弯起,他笑得真开心,眼里的爱意藏不住,整个人的精神神都是上提的。
太可爱了。
她一个没忍住,伸手用大拇指腹轻轻摩挲他的脸,“怎么,傻啦?”
李屿年认真地看着她的眼,“对,傻啦。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她轻笑,“太能再真了…”
肖兰收回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俯身靠近他,轻轻说:“因为…我也喜欢你呀,家里到处都是你的痕迹,这里…”
她微微起身,右手指向胸口,“也有你留下的痕迹。”
他在她的心上,留下了痕迹。
肖兰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有点不好意思,她迅速起身,又弯腰将他也捞起来,“走吧走吧,吃早饭去!”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粥早就不烫了,温度入口刚好。蔬菜粥熬得又软糯又清爽,高热一退,消失几天的食欲瞬间归位,肖兰食指大动,吃得全身都暖和起来。
餐后,她坐在阳台晒太阳,李屿年递过来一杯温水和药片。
“你刚退烧,还是再吃一天药吧。”
她抬头“嗯”一声,把药丢进嘴里,接过杯子喝一口水,仰头将药咽下去。
“陪我一起坐会儿吧。”她指指对面的藤椅。
李屿年依言坐下,起身把藤椅向她那边挪一挪,坐下来看一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把藤椅挪近点。
肖兰看他的动作,觉得又好笑又可爱,藤椅对他来说像是小号的,他坐在里面显得有点憋屈的样子,她轻嗔:“长这么高做什么,像坐在儿童椅上一样。”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穆云吗?”
“知道啊,小时候看过他演的电影。”
“我这次跟他有很多对手戏,有一次他说,‘我发现你们现在这些小孩真是生在好时代了,不缺营养又有条件运动,一个个都长得很高,我经常得要踩在箱子上跟你们年轻人对戏’。”
肖兰笑,“营养和运动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是决定一个人能长多高,主要还是看基因。”
她就着杯子又喝了几口水,“我看你发的照片,这次拍摄去的地方都很美啊。”
“是啊!”他点头。“他们也太会找地方了,听说导演带着团队的人在滇西自驾了两个月,才找到的这些景,拍出来真的特别美。”
“电影什么时候上映?”
“听说大概三、四月份,我下个月还要去配音。”
“电影不都是现场收音的吗?怎么还要配音?”肖兰不解。
“是现场收音的,但是有时候条件有限,现场杂音太多的话,收音不完全,音效出来效果不好,就需要配音。”他解释。
“哦。”她了然,微微歪头看着他叫他的名字:“李屿年…”
“嗯。”他轻声答应。
“你的名字很好听,谁起的?。”
“是我爷爷起的,其实…起得也很随意,我是‘屿’字辈,过年的时候出生的,就叫‘屿年’了。爷爷是个军人,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我爸妈觉得也不难听,就随他了。”
肖兰失笑,“那你家人一般怎么叫你?”
“我们家分两个阵营,我爷爷和爸爸都连名带姓的叫我,我妈妈叫我…”说到这儿,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追问:“你妈妈叫你什么?”
李屿年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打算从头解释,“我小时候耳朵长得很大,人又瘦,就显得耳朵更大了,我妈就…就叫我图图,我奶奶还觉得挺好听的,不过她老人家更夸张,她…。”
“她叫你什么?”
李屿年却无论如何都不肯说了,他脸红到耳后根,一手捂着脸靠在藤椅里。
肖兰决定不再逗他,“没关系,哪天有机会见到奶奶,我自己问她好了。”
他把手放下来,“我奶奶是个非常可爱的老人家,他跟我爷爷不一样,我爷爷是个老顽固,只认他部队的那一套,奶奶就不一样了,她对时下流行的东西有强烈的好奇心,什么都愿意尝试。”
“你父母呢?”
“我爸他,比较严肃,不过他比我爷爷好多了,至少不那么古板。我妈妈跟奶奶她们是一边儿的,她们两个兴趣相投,两人姐俩一样,经常一块儿逛街、出去玩,她俩每年夏天都去贵州我姥姥姥爷家,在山里住一两个月,借拜访亲家的由头游山玩水,哈哈哈~”
说到家庭,他整个人都很开心,滔滔不绝地向她介绍每一位家人,是一个被爱包围长大的孩子才会表现出来的样子。
真好,难怪他长成这样可爱的性格,成长背景对一个人的影响是不容忽视的。
“嗯...我脑海里已经有画面了,一家子人在一起,爸爸和爷爷一本正经地谈论近况,妈妈和奶奶热热闹闹地讨论有趣的东西,真热闹。”
肖兰生出羡慕之情,她没有没有体会过这样的家庭氛围,一时有点向往。
“那你呢,你的家人是不是都是知识分子啊?”李屿年问。
“嗯…”肖兰盘抬腿盘坐在藤椅上,整个人向后仰。
“我...从小是跟着我外婆长大的,外婆对我很好,是个非常慈祥的老人。我…我不记得我父亲,他在我1岁多的时候就病逝了。我妈,她是我外婆最小的孩子,也是‘最出息’的孩子,她大学毕业后虽然早早结婚生女,却一直没放弃学业,后来在我3岁的时候申请到了T大的研究生,全奖,她就把我放外婆家,出国求学去了。”
肖兰是第一次跟别人讲起自己的事情,她之前和严向今在一起时,对自己的经历讳莫如深,从来不曾提极。
人跟人的气场挺神奇的,她觉得跟李屿年说起这些无比自然,就像说起天气那样平常。
“那你外婆现在…在哪呢?”李屿年小心翼翼地问。
“外婆去世了,我离家后她一开始一个人,后来就跟二舅家一起住。去年一天,晚上睡前还说明天早上要喝豆浆,夜里在睡梦中就去了。第二天舅舅买好豆浆,她迟迟不起床,舅妈打开房门才发现。”
“对不起,我…”问到她的伤心事,他觉得很抱歉。
肖兰打断他,“没关系,外婆走的时候90岁了,遗容安详,没有痛苦,也算是喜丧了。我对这一天的到来很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是来得突然了点,你不用感到抱歉。”
他有点心疼,“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就好了,这样就可以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面对。”
李屿年想握住她的手,又觉得有些不妥,手伸了伸又缩回来。
肖兰看在眼里,听着他的话,心里很暖。她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轻轻握住。
“现在也不晚,遇见你我很高兴,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李屿年手掌翻转,反握住她的手。
初冬的阳光照在身上,晒得人暖洋洋的。他们窝在藤椅里,有说不完的话,气氛醉人。
肖兰想到明年要去M国的事,想跟他说一说,看到他这么开心,又不想破坏这份美好。她心想,算了,等一等吧,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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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兰的感冒彻底好了,开始像往常一样早出晚归。
不过,俊瑞发现师姐这次感冒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她以前总是很晚才离开实验室,现在可不了,到了晚饭点就收拾东西走了,等他们从食堂回来,她人早就不见了。
不对劲。
俊瑞跟小北嘀咕,“你不觉得师姐变了吗?”
小北摇摇头,“哪里变了,不是长得跟以前一样吗?”
俊瑞嗤笑一声,“你想想,这些天晚上你在实验室见过师姐吗?”
小北又摇头,“师姐大病初愈嘛,回去多休息休息还不行吗。再说了,看看师姐的研究成果,人家在大刊上发表了多少paper了,我但凡有师姐一半的成绩,我也每天早早回去睡大觉去!”
俊瑞拿资料敲他的脑袋,“你就做大梦吧,师姐那样的多少年才出一个,听说师姐明年要去TRV当博后了,TRV啊!”
小北立时瞪大眼睛,“厉害啊,不愧是师姐!真是TRV?你怎么知道的?”
俊瑞拿资料挡在嘴边,小声说:“我听陈晓龙说的,还有方院士带的一个博士也去TRV。”
“方老板手下的…难道是庞霄师兄?”
俊瑞嘿嘿一笑,“算你小子不笨,就是庞霄!上个月方老板不是和咱们秦老板一块儿去M国了吗,就是去TRV访问的,听说那边给了两个交流名额,博后岗,合同为期一年。”
小北倒向椅背,感叹道:“师姐和庞师兄好厉害啊!太让人羡慕了,我也想去TRV,哪怕半年呢,有了TRV的履历,想申请哪个单位都容易了啊。”说完又大叫一声“啊!”
俊瑞安慰他,“师姐就算没有TRV的经历,想去哪个单位也不是啥难事,优秀的人才到哪都抢手,咱们平庸的人各有各的难处啊。”
小北拍拍他的肩,“也不要这么说,妄自菲薄不可取,还是要相信自己的。”
俊瑞斜他一眼,起身走向器材柜,“还是赶紧干活吧。”
小北“哎”一声,起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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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屿年刚拍完戏,最近也没有排练任务,他每天健身、看书,有时候花一下午的时间看两部电影,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每天晚上去接肖兰,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他们约好,肖兰从实验室出发会给他发条微信,他们开着位置共享,各自出发,在半路上相遇,然后一起回家。
多数时候他们都会在学校东门外隔一条街遇到,李屿年接过她的背包,牵着她的手,让她走在路的内侧。
天气慢慢冻手,呵出的气渐渐形成白雾。
这天肖兰问他:“你是不是快要去配音了”
他点头:“嗯,不过配音就在本市,在北城的一个工作室,靠近机场那。”
“需要多久?”
“我的部分的后期配音没有多少,三五天怎么也结束了。不过导演对电影制作要求很高,其它的音效可能要几个月呢,慢工出细活。”
肖兰理解,“嗯,跟我们做实验一样,严谨才能出成果。”
街边传来一阵栗香。
肖兰停下来四处张望,终于在斜对面找到卖板栗的小窗口。她指着那边说:“走,咱们买点糖炒栗子吧,闻起来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