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肖兰一到二舅家,刚一进门就被表弟田良拉到里屋。
“干什么呢,”肖兰匆匆把带来的礼品放在客厅,对着一屋子的亲戚打招呼。
“二舅、二舅妈、小姨、小姨父过年好,表姐…....哎,田良,你等会儿!”
田良已经“呯!”地一声关上房门,“咔嚓”,门从里面被他反锁了。
“行了阿兰姐,招呼也都打完了,快坐,我有事儿问你!”
“我还没跟表姐一家打招呼呢。”肖兰责怪地说。
“嗨,表姐不是跟你平辈嘛,一会儿再说吧。”
田良拉着肖兰坐在椅子上,自己拖鞋一蹬,盘腿坐到床上去了。
“田良,你哥他们呢?”刚刚在外面没看到。
“他们不在家,我哥和我嫂子带着孩子今年过年去国外旅游去了,初五才回来呢。”
“哦,你这么急拉我进屋,门都锁上了,要做什么?”肖兰问。
田良眯眯眼睛,坐近了些,小声说:“我昨天路过江边看见你和一个男的一起钓鱼了。”
肖兰反手拍他的脑袋,“你有点礼貌,什么一个男的,那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不对啊。”田良揉揉脑袋,装作疑惑的样子。
“怎么不对?”
“我记得你男朋友不是昨天那个啊,换新的了?”田良对她挤挤眼睛。
肖兰歪头打量他,“你记得…我男朋友不是这个?有意思,你仔细说说吧。”
“说…说啥?”田良小心翼翼地问。
肖兰伏下身子盯着他的眼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屋外表姐的女儿妮妮咯咯咯地笑,也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的了,小孩音调高,笑声清晰地传进来。
小姨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们俩快别逗孩子了,一会儿笑得厉害了要打嗝的,止都止不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田良听着外边的动静,挪挪屁股,小声嘀咕:“严哥还跟我说不要告诉你的。”
肖兰耳朵尖,“严哥?”
田良看她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
“其实我五、六年前就见过严哥了,那会儿我刚上高中,我记得是个夏天吧,有一天放学突然下起大暴雨,我正在公交车站等公交,那雨可大了,风也刮得大,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台风来着,反正我的衣服一下就湿透了。”
“然后呢?”肖兰示意他继续说。
“然后严哥开着一辆车停在站台边上,他认识我,降下车窗直接喊我的名字,说要送我回去。那我肯定不能随便上别人的车啊,我就问他是谁,他说他是你男朋友。”
“呵…”肖兰双臂交叉,环绕在胸前,冷笑一声。
田良突然停下来,阿兰姐这一声冷笑直接给他弄懵了,他直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啥?
“继续说啊,你上他车了?”肖兰抬抬下巴。
“嗯…”田良心虚地看着肖兰,不确定地问:“我…是不是不该上他车啊?这个严哥是你男朋友吗?”
肖兰揉揉眼,余光看到墙角有一箱杏仁露,箱子已经拆开了,一瓶瓶杏仁露整齐地码着。
她指指墙角问田良:“我能喝一个吗?”
田良等不及点头,已经一个箭步跨到墙角,拿出两听杏仁露出来,递给肖兰一听。
“啪吡—”
拉环被撕开,肖兰拿纸巾擦一擦瓶口,仰头喝一口,顺手放到书桌上。
田良坐在床上看着她,一脸不知所措。
肖兰看他全身都紧绷了,“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干嘛那么紧张?”
田良条件反射似地摇摇头。
“我…啧…看你这个反应,恐怕我做错了。”
“你做什么了?”
田良挺直后背坐正,“阿兰姐,我都告诉你,一五一十地,但你可别怪我啊。”
“不怪你,严向今心思深沉,你哪是他的对手啊。”肖兰安慰他。
“嗯…”
田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肖兰提醒道:“那天下大雨,你上他车了?”
“哦,嗯,上了,他说他从帝都出差到这来的,你让他顺便来看看我,然后我问了些关于你的问题,他都知道,他还给我看了你俩的照片呢!那我肯定相信他了啊…所以,他不是你男朋友?”
肖兰点了点头,“要是六年前,那个时候是,我们还在一起。”
“吼——”田良长舒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
“但是…”
田良一听这个转折词,汗毛都竖起来。
肖兰继续:“你当时为什么不直接问我呢?给我打个电话不就都清楚了?”
啊…是啊,为什么呢。
时间有点久了,田良回想了一会儿。
“我当时一个高中生,也没手机。回家打座机吧,被我妈听见,肯定要拉着我问东问西,等我回学校,也就忘了这事了。”
肖兰点点头,“嗯…他是不是问了你很多问题?”
田良摇摇头,“没有啊!”
“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田良沉默了一会儿,在脑海里细细搜寻,“他就向我家人问好,问问家里怎么样…”
“你都是怎么回答的?”
“我…我也没说什么啊,就说我爸妈都挺好的,奶奶也挺好的,就是总想着回老宅去,说楼房住不惯,那会儿你知道的,奶奶身体还挺好的,不耐烦跟我爸妈一块住。”
“嗯…”肖兰当然记得。
老宅是外婆住了一辈子的房子,从嫁给外公起就一直住那。她在那里养育了八个孩子,到老了又替小女儿养大了肖兰,那时候,二舅人到中年又生了一个儿子,夫妻俩一同去海城做装修生意,便把田良放到外婆家。
直到肖兰离家上大学,田良小学即将毕业时,二舅夫妻俩从海城回来,在羌溪开了一家装饰公司,这才安稳下来。
不过,田良和她一样,总是对外婆感情更深些。
肖兰沉浸在回忆中,听到田良唤她一声“阿兰姐!”,才猛得回过神来。稍稍整理一下思绪,拿起杏仁露连喝了好几口,只听田良继续说着。
“后来我就一直跟严哥讲你的事情,他也很乐意听,我们聊得还挺愉快呢。”
“呵…”肖兰又冷笑一声。
田良突然一跳,叫道:“姐你别冷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我怕了行不行啊!”
“哈哈哈…”肖兰大笑,田良的样子真的特别可爱,像只炸毛的小狗。
“好了,不逗你了,”田良听着这话,慢慢坐回去,泄了气一样的耷拉着脑袋。
“他就没再问你点别的?”
“别的?哦,他问我你家的情况来着。”
肖兰突然警觉起来,“我家?”
“嗯!”田良瞪着眼睛点头,“不过他没直接问,他说希望有机会可以拜访你爸妈。我就告诉他,说你爸不在了,你妈在M国呢,好多年没回来了,你倒是去了M国两次,也没带上我…”
他低着脑袋想了想,确信地摇摇头,“没有了,再多的就没有了!就说了这些。”
“哦!嗨~”田良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自己的大腿,“这被你问的,我都忘了说正事了。”
肖兰乐了,“你还有正事?说来听听。”
“就前几天,严哥来我家了!”
这太令人惊讶了,肖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家?你是说这里?”她指指脚下。
“嗯!”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来我家吃晚饭来着,听说是天天在外边吃,吃腻了,就想吃点家常菜,我爸就邀请他来我家吃饭了。”
“为什么?”
田良压低声音,“我爸公司出了点什么问题,严哥找关系给解决了。”
“什么样的问题?”肖兰追问。
“我问我爸来着,他不跟我细说,不过他们在饭桌上也没避开我,我听着像是跟税务部门有关系。”
严向今还真是厉害啊,手伸得这么长呢,羌溪他也能找着关系。多年不见,他的能量越来越大了。
“你爸妈知道你认识严向今吗?”
田良摇头:“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你俩的关系。严哥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当然就配合他了。”
“姐!”田良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你得跟我交个底啊,你跟严哥到底什么关系?那天他还答应我爸,等我毕业了给我安排工作来着,你要是现在跟他没关系了,我可不能受他的惠!”
肖兰这回由衷地笑了,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心还是向着她的,小时候那么多烂摊子也算没白替他收拾。
她抬手摸摸田良的头发,田良却跟蚂蚱似的蹦起来,“噫,阿兰姐,你有话直说,别吓唬我啊!”
“哈,不吓你。我跟严向今五年前就分手了,你不了解他,他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给你爸帮忙,不过…”
肖兰正色,语气严肃,“他这个人就没什么好心,你离他远点。”
田良张着嘴呆呆地听着,蓦地点点头。
“太可怕了!我知道了姐,我下次遇到,会离他远点的。”
他摸摸鼻子,小心翼翼问:“那昨天钓鱼那个,是怎么回事啊?”
肖兰伸出手指坚在嘴中间,“嘘”了一声,“当然是我男朋友了,我今天早上带他去看外婆了。”
“哦!——”田良惊讶地捂住嘴巴,“那你们是不是快要结婚了??”他笑得奸诈。
“那还不至于,我们在一起才几个月,你可别告诉你爸妈啊。”
“嗯嗯嗯,”田良点头如捣蒜,“你的事我什么时候告诉过我爸妈啊,我的事我都不想告诉他们,你就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