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那天早上,肖兰和李屿年早早起床打车去给外婆扫墓。
公墓外有卖花的,李屿年挑了一束白玫瑰搭配向日葵,叮嘱商家用牛皮纸包起来,扎上蕾丝飘带。
肖兰在一边看着,问他:“为什么是白玫瑰?”
李屿年接过鲜花,牵着她走出店门。
“听你的描述,我觉得外婆是个豪情万丈、热情似火的人,其实我觉得她老人家应该更喜欢红玫瑰。”
肖兰呵呵笑起来,“你猜得真准,外婆最喜欢红艳艳的花了,小时候她在院子里种了很多红月季,外墙还爬着红蔷薇,一到春天,满院的花全开了。月季和蔷薇的花期特别长,直到天稍凉才慢慢凋谢,每天早上推开窗,就能闻着一院子的花香!”
肖兰眉眼弯弯,拉过他的手臂转身回花店。
“咱们换成红玫瑰去吧!”
李屿年愣住,“红玫瑰...这,不太好吧...”
肖兰已经拉着他走进店内,“没什么不好的,外婆要是能看见,肯定特别喜欢!”
店主人听了他们的要求,从一大堆还没来得及分类摆放的鲜花里,扒拉出几枝鲜艳欲滴的红玫瑰来。
就这几枝,还是供应商送错了的。
毕竟,谁没事会来这儿买红玫瑰呢...
太阳还没出来,清晨的风又湿又冷,她把一只手塞进他的衣兜。
公墓大门就在不远处,守门的大爷拿出一本簿子来让他们登记。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外婆的墓碑在园区东南角最高的地方。
墓碑很宽,是双人的。上面贴着两张照片,外公的遗像在左边,外婆的遗像在右边,两位老人都是目光柔和、嘴角含笑的样子,看起来分外慈祥。
李屿年把花放到碑前的供台上,肖兰从包里取出外公、外婆以前最爱吃的云片糕和花生糖。
肖兰看着外婆的墓碑上的照片,轻声说:“外公、外婆,这是我的男朋友,他叫李屿年。”
她缓缓蹲下,说起了羌溪话,“阿婆,小伙子长得精神吧,你一直说叫我找个男朋友成家,这回找着啦,带给你看看,高兴伐?”
李屿年听不大懂,看她说得喜笑颜开的,默默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一挡寒风。
外公、外婆你们放心,我一定把她照顾好。
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太阳升起,金色的阳光洒下来,世界瞬间亮起来。
园区里的人渐渐变多,还有小朋友,蹦蹦跳跳跟着大人后面前来祭拜。
肖兰挽着李屿年在路边等车。
“阿兰…”
“嗯?”
李屿年转过身来,蹭蹭她的额头。
“我听邻居们都这么叫你,阿兰,阿兰小姑娘。”
“哈哈,就王奶奶最爱叫我阿兰小姑娘,我都这么大了。”
“那…外婆叫你什么?”
“阿兰呀,有时也叫我孙囡。”
路边有很多小石头,李屿年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
“你好像没怎么提到过外公?”他好奇地问。
肖兰眯起双眼,仰头回忆。
“外公去世得太早了,我对他的记忆也没有那么深刻,不过外婆总跟我提起我小时候的一件事。”
李屿年转头看她,认真倾听。
“大概在我4岁左右,有一天晚上家里着火了,外婆那个时候被一家夜校退休返聘,晚上在夜校上课,很晚才回来。等她半夜回家,发现巷口停着消防车,巷子里有好多人,都围在我家门口。邻居看见她就七嘴八舌地跟她讲...”
肖兰捏着嗓子学外婆说话:“你家着火啦,是老朱关铺子门的时候发现的,赶紧就报火警了,消防员来了,先救的小阿兰,结果小阿兰醒了没看到外公,一溜儿就窜回去了,消防员吓一大跳,也跟着进去了...”
李屿年听得心惊,忙问:“然后呢?”
肖兰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然后他们就看到消防员带着我跟外公一起出来了,后来外公跟外婆说,他当时可能吸入了有毒的气体,迷迷糊糊的,脑子已经不太清醒了,朦胧中看到我领着消防员进到他的卧室,后来就昏迷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得救了,放下心来,反而昏迷过去了吧。不过这些我都记不清了,也许我还记得一点朦朦胧胧的片段,但是这个故事我从小就听外婆讲,那些场景也可能是听多了,自己想象出来的。外公第二年就去世了,心肺衰竭,外婆一直觉得跟这场火灾有关。”
李屿年问:“为什么会着火呢?”
“听外婆说,可能是因为电路老化。经过这件事,附近的人家都挺害怕的,对自家电路进行检修、改造,当时还上了报纸,动静闹得挺大的。”
......
出租车停在巷口,肖兰下车,站在路边跟李屿年挥手道别。
车窗降下来,他凑近窗沿缓缓摇手。
司机师傅调了个头,向机场开去。这条路是滨江大道,左侧就是羌江,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江面波光鳞鳞。
李屿年看着后退的街景,裤兜里的手机忽然一震。
肖兰:我明天就回去啦,你乖乖等我哦。
李屿年会心一笑,低头回复:好的,明天下午我在到达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