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一个特别老,一个特别小,还有三个,一个又高又瘦,像个麻杆,一个又矮又胖,像个麻袋,还有一个看起来体型倒是正常,就是满脸的胡子拉碴,嗯,就先叫做麻胡吧!
老余暗自为自己所取的名字点了点头。
所幸这几个秀才听不到老余的心声,不然这几人,尤其是麻字辈的三人,定要气得甩袖子离开。
钱县令遥遥站着,觉得老余探头探脑的模样实在是有趣,他有点儿想笑,却又忍住了,只说道:“余大夫,您看这几位秀才公做村子里的先生可如何?”
老余忙着点头,“好,自然好,县令大人您挑选出来的,必然是最好的。”
老余:废话,都是秀才公了,能不好吗?
若是别的村里,能找到个老童生就不错了!
这就好比原本只需要几个有适当知识基础的“高中生”学历给村里人开开蒙,结果人家帮他找来五个正儿八经重点本科毕业的大学生,还是自带官方编制的那种!
不愧是组织办事啊,就是有效率!
反正自个家是养得起的!
再穷也不能穷教育!
老余也知道,县令大人这般上心,定是因为之前自己拿出来疫病药方的缘故。
于是便又招了招手,示意那个送饭的小差役过来,将改良过的新的药方又转交给了县令。
“县令大人,您看我这也不方便行动,正好您来这儿了,新的药方就先转交给您。这份药方不光在药材的种类上有所缩减,在份量上也有了些许的变动,效用却是更好。这方子比较重要,就劳烦您亲自带去给董太医了!”
转头,“这几位秀才老爷,十分感谢您们愿意到咱们村里来,你们一片真心相付,咱们村子也是不会亏待诸位先生的!这些日子定会有人划船来接,还请诸位稍等上几日。”老余将手也伸出了帐篷,对着另外几个秀才公拱了拱,一直在帐篷里听声儿的余老大和余老三也是激动万分,从帐篷里也挤出来自己的脑袋,三个蒙着口罩的脑袋齐齐道了一声:“谢谢先生!!”
这番热情的架势,倒让那几位秀才老爷有些不好意思。
下午,西区就开始派发起治疗疫病的汤药,凌墨也划着船来了。
送饭的小差役见了,拍了拍小伙子的肱二头肌,“不容易啊!这几趟来回的,桨怕是都快长胳膊上了吧!”
凌家的护卫在人前一向是相当高冷的模样,听了小差役的调侃,凌墨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想想又摇了摇头,将自己扛来的一袋食物递给了他,示意他转交给老余等人。
“等等,余家那个帐篷说有个口信让我传达给你。”小差役拦住了他。
凌墨扬眉。
“余大夫说,咳咳,嗯,县令大人给咱们村找来了五个秀才老爷,五个!!等咱病好得差不多了,三日之后你们就记得多划几艘船。将这些先生一一给接回村去!”小差役模仿起来惟妙惟肖,一看就是没少跟老余几人打交道。
毕竟老余那儿总是有好吃的,他没事也能蹭上点小零食,因此跟老余几人的关系很是不错。
凌墨听了,只是点点头,道了声谢,便又抄起手中的桨上了船。
村子里的人们在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却沸腾了。
傍晚,临近快要吃晚饭的时候,天空散落片片余辉,将山林间的树木花草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色,大部分的女人们从养鸡场下班回来,而组队上山打猎与采集的男人们也踏上了回村的路。渐渐的,人息响动,各自家中的灶房里也冒出了炊烟,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温馨而又安逸的热闹气氛中。
突然间,几个小孩跑了过来,正是余豆余风几个,带着村里各家各户的十来个个毛头小子,他们一边挥舞着手臂,你追我赶的,一边在村子里边跑边喊:
“咱们村要有先生喽!咱们都能读书喽!!”
许许多多的村民听闻这消息,先是不敢置信,还有几个大娘将脑袋探出了灶房外,笑道:
“先生?现在到处都是洪水,咱们村哪儿来的先生?”
余豆听到了,就扯了嗓子喊:“咱二叔从县城里请来的!!五位先生呢!各个都是秀才老爷!”
听了这话,再一看余豆,大娘们就知道他口中的“二叔”正是余家老二余大树,心中一惊,已是相信了几分,手中的锅碗瓢勺也放了下来,扒着窗户就问道:“这是真的?!咱们村真的要有先生了?”
这几个小子其实并不太懂先生的意思,也不太理解什么是“读书”,只是常常听爹娘叹息,村里要是能请来个先生就好了,村里的孩子日后也能有出息了……这些个小子们就以为“读书”和“先生”是什么好得不得了的东西,一个个地在村里狂嚎。
殊不知在不久之后的将来,他们这些个皮猴子,也将是所有学生之中挨板子罚站以及通报批评最多的几个。
晚饭后,许多村民听闻这事儿之后,你拎着点儿干货我带点儿菜瓜的,吵吵嚷嚷一堆人来到了余家门口,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余家出来不少人,为首的却是余卿卿。
这小丫头没有任何吊胃口的意思,立马表示请先生是真的,要给村里人读书也是真的。
得知此事确实定下来后,村民们“哗”的一声热闹开了,那气氛堪比过年。
可还有人担心着:“五个秀才老爷!咱们真的供得起吗?”
其实他心里是想说,五个秀才老爷,也太多了吧!!开个书院都够了!村里就那么些个小孩,却请那么多个先生来……束修该有多高啊!!
余卿卿个头小,被村民们团团围住,小姑娘娇俏又清晰地声音从众人之中传出来:“五位先生呢,其实也不算多的,咱们村可不仅仅只有小孩子可以学习!诸位大婶伯伯肯定没听过这么一句话,活到老,学到老,学习是一辈子的事儿,所以咱们家打算,给全村的人,开课!”
说完,她趁众多村民震惊在她这一番话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拍了拍手,示意道:“大米哥,大谷哥,你俩把横幅给展开!”
听到吩咐的大米大谷立刻将手中捧着的布举了出来,两个人各执一边,只见近一丈长,三尺宽的红色布料被展开,上头写着极其好看的一排大字:
知识改变命运!智慧引领辉煌!
村民们:???
吴婆子道:“这是啥呀,看不明白,怪好看的。”
孙家儿媳妇道:“大娘,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应当是字。”
余卿卿一拍手,“这个婶子说对了。这是字!也是以后咱们村不管男女老少,每个人要识的字!”
吴婆子忙道:“哎呦哎呦!我这个老婆子眼都快花了,还认什么字哦,不行不行,羞得慌!”几个婆子听了,也纷纷附和。
袁家的几个姑娘银钗珠钗和宝钗也都来了,她们几个在家中原本就认得几个字,自家大姐以前还读过戏本儿给她们听,而这些据说都是爹爹在的时候教给大姐的本事,几个小姑娘都羡慕得紧。
听闻余家找来了先生,又想到青青那个丫头,小小年纪却有许多的本事,小姑娘们鼓起勇气就想过来问问,关于村里头的女孩子是否也能来学习的事儿。
没成想几人还没问呢,余卿卿就说出了口,甚至说连吴婆子这样大的年纪也可以学,倒让几个小姑娘又是欣喜又是激动的,围着就叽叽喳喳起来。
村里其他人大多也是莫名有些羞赧的意思在里头,一是觉得读书这种高大上的事儿,如何能轮到自己这帮子土里刨食的庄稼村户头上,二是想着,听说读书都是要极其聪明且又本事的人,他们又如何配得上,倘若是学不好,哪又该如何。
又是自卑又是胆怯,如此这般那样的想来想去,大门口处竟有大半的村民摆手说自己不想学,怕日后学不好,还是把机会留给孩子云云。
余卿卿丝毫不在意村民们的纠结,她平静地说道:“咱们村里请先生来,是咱余家的意思,所以咱们也决定了,日后不会收大家的束修钱。”
轰!村民们又炸开了。
方才的自卑和纠结消失得无影无踪,所有人的脑子里瞬间都被一大排的“这大便宜必须得占啊不然亏死了”之类的想法给刷屏。
余卿卿得意地挑挑眉。
在一旁看着的余其凌则忍俊不禁地笑了。
他家小妹,为了忽悠村里人来读书,也是费尽了苦心!
而这时候,县城里的状况也还算不错。
许多病患在喝了药的第一天下午,就感觉到病情有些许的好转。
这让一众人等简直欣喜不已。尤其是董太医。
之前他费尽努力,才调配出来抑制病情加重的药方,可没想这个余大夫一出手,就是这般的好效果。
一方面是欣喜,一方面也是震惊。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这个“小于大夫”并非他所以为的“小于大夫”,而是“小余大夫”。
当然,他也知道了,这个余大夫是自己的前辈于太医偶尔被山中村人救助时遇上的,一位很有悟性和能力的乡野大夫。
于大夫将老余之前曾卖药方的事儿给隐藏去了,是出于保护老余的目的。
他很清楚,对于一个医者来说,一本失传了的医书具有多么大的吸引力。
不说别的,就他自己,都下定了决心定要将这宝藏一点点给挖出来,至于小董,嘿嘿,对不住了,在他挖出来之前,是绝对不会让别的任何人从他手中抢走老余的!
董太医倒是没想到这么多,毕竟老余头上还挂着他前辈徒弟的名号……因此这下午之后,董太医每天都以一种蜜汁敬仰与崇拜的眼神盯向于仙之,语气也是小心谨慎而又散发着些许紧张的。
在他看来,前辈的徒弟都如此厉害,那于前辈该有多大的本事啊!不愧是太医都不屑于去任职的男人!
不过董太医却忽略了他一张向来爱板着的脸,还有那生硬的话语风格,尽管是刻意软化了几分的眼神和语气,可还是让于仙之心中感觉毛毛的。
已是用药的第三日了,西区的大部分百姓也进入了恢复中期,而老余帐篷外负责派送伙食的小差役却来汇报说,老余这三人的病已经好了。
董太医并不是很相信,还特地带上口罩给三个人把脉,最后得出来“竟然确实好了”的结论。
老余找了些借口,就说自个村里的人,平日里吃得比县城要好,身体素质也不错,加上感染得本就不严重,所以患病之后好得快一些也是正常。
东拉西扯的,算是把一众太医给忽悠得信了不少,于仙之也早已暗搓搓地想与一行人回去,给老余等人诊脉看了个遍,表示确实无事了。
有了大佬前辈的发话,小太医们自然连连点头,同意老余三人离开西区,钱县令也准许了四人以及挑选好的几位秀才公一同离开县城的申请。
凌墨此时已带了几个志愿者划船来接人,这时候,钱县令这儿,却吩咐差役将之前五位秀才公中,最小的那位请了过来。
小秀才依旧是破烂的衣裳,狼狈的打扮的,只是怀里的包裹外又多了一层布料,包得紧紧的。
虽然小秀才始终一副面容沉静,举止不卑不亢的模样,可从他细微的举止中,钱县令依旧能看出来他十分在意这包裹。
“魏知源,丁亥年生于临水县大庆村,自幼父母双亡,长兄长嫂将你扶养长大,戊戌年考中童生,辛丑年春考中秀才……本官这卷宗中说得可有误?”
“回大人,并无差错。”
“唔,辛丑年,也就是去年,你以十四岁的年纪考上了秀才,这在我们大镜国内也是十分少见的,可称为神童也不为过!”钱县令笑了,他觉得这个临水县惨归惨,却是个极其有灵气的地方,能人异士可真是多!
“本官看你衣着褴褛,并不像完全是因为洪灾的缘故,你这般小小年纪考上了秀才,上一任的县官没有给你什么奖赏么?竟然你这等有才之士生活在如此困顿的环境之中?”钱县令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