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倾城小队的成员坐在篝火前炙烤着食物。
许慎手里拿着黑弥尔当初送给他的那枚炼金铜球,一抛一抛地,沉吟道:“我们一开始的思路似乎错了。”
邓炎、许封他们都静静期待着少年的下文,而钟零则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许慎将自己重新探索济城得出的结论分享给了大家,他问钟零:“之前你有没有注意过,聂寻是不是有什么宗教信仰,或者是否迷恋某些传说之类的东西,我想不通他到底将这么多条生命献祭给了什么,但能够让他谋划这么久,应该很不一般。”
但少女摇了摇头,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聂寻对什么神怪传说在意,更没有发现他研究过宗教之类的东西,似乎从钟零记事的时候起,聂寻就一直在抱着一副黑沉沉地棋盘自己与自己对弈,并且拒绝任何人触碰他这件东西。
她说有一次家里有个新来的女佣擅自擦拭了一下这块棋盘,后来便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女佣出现,她一直以为是聂寻盛怒之下开掉了女佣,但现在想起来似乎又不太对,因为她依稀记得,后来看到有佣人扔掉了女佣的个人物品。
这件事令她印象深刻,但她心中某些隐晦的猜测,却从未得到证实。
现在回想起来,之所以那个女佣会给她那么深的印象,就是在女佣来的那天,对方穿着一件灰色的呢子大衣,但却背了一只小巧漂亮的红色皮包,那鲜明的颜色对比让钟零对她产生了深刻的记忆。
而后来,她也确实在许久之后看到,家里有佣人将那个红色皮包扔进了垃圾堆。
如果是被开除离开的,女佣没道理走的时候不拿自己的个人物品,尤其是这样漂亮的一个背包。
但从始至终,钟零都没有认真思考过,女佣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她一直都没有勇气去探究真相。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而今再想起来,钟零忽然意识到,似乎就是从她看到那个女佣的皮包被处理后,聂寻就看似无意地让她发现了自己的涂鸦笔记。
那时候,少女一直以为自己的哥哥是不是书读的太多,整个人都有点魔怔了,怎么会胡乱写了这么些东西?
然而真相有时候总会令人不寒而栗。
似乎从多年之前,聂寻就一直在向自己的妹妹掩饰着一些事情,比如女佣去了哪里,比如他到底在研究什么。
而他掩饰的方式也非常巧妙,那就是抛出一个基于事实存在的谎言,让你自以为探究到了某些真相,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人们就会转移注意力,将所有的精力都用来探索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事实,而最初令你怀疑的事情,大概率你早已经忘记了。
很难想象,那个时候就连聂寻都还是一个孩子,竟然就已经拥有了这样深沉的心思。
许慎摩挲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沉吟道:“那副棋盘,你后来见过的次数多吗?”
钟零点点头:“不只是多,那件东西一定会出现在聂寻所在的地方,他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上!”
但是许慎却从未见过这件物品,就好像这之间有一层朦胧的隔膜,在阻挡着许慎找到真相。
噼啪作响的火苗在夜幕之下就像是回到旧日时光的钥匙,沉默中每个人都有意无意地被勾起了许多回忆。
事实上自从济城事件之后,对于倾城小队的人来说,他们就一直都在忙碌。
离开济城,回到鹿市,然后遇到黑弥尔,许慎学习炼金术。
再然后,就是帝国先锋军南下,他们驰援赤城,结果许慎开发出了赤雨和战术轨道狙击套装。
这些事情一件赶着一件,就像是鱼鳞一样互相扣着,没有给大家太多喘息和放松的机会。
一路上似乎也就和黑弥尔相处的那段日子算是最轻松的。
关于聂寻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注定没有什么答案了,许慎站起身来,走到光与暗的交界处看着夜色下晦暗的荒原,仿佛在出神。
钟零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并肩站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背影被火光照耀着,背向光明,面向黑暗,便似曾经的沈啸虎和他的497团一样,守护着这个黑暗的时代里,最后的那一点温暖与光明。
“来了这么久,却一直都隐藏在黑暗里,不像是你的风格啊。”少年对着黑暗中的荒原懒散说道。
“我只是好奇。”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明明看不到对方,但这声音就像在大家的耳边一样,让许封和邓炎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我曾给了你们七天时间。”对方幽幽说道,“但最终你们却杳无音信,我以为这就是无声的宣战了吧……”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但一想到这些人里还有我那么疼爱的妹妹,就让我怎么都没办法狠下心来。”
就像是跟邻居聊天一样的说话声中,一道狰狞的身影从夜色中走了出来,被篝火的余光照亮,露出一身仿佛来自地狱的可怖铠甲。
那是一只许慎从未见过的变异虫怪,四肢的外骨骼甲壳呈现出橘红色,火光之下颜色看起来异常艳丽,更可怕的是它的身体,它放仿佛是一个由很多人体融合重组而成的怪物,露出惨白色不甚规则的身躯,身躯上面都是一张又一张惨白色的人类脸庞。
每张人脸都闭着眼睛、眉头深锁,仿佛正在经受着什么酷刑似的。
而它勉强能称之为身躯的腹部,则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都是密密麻麻倒刺一般的牙齿,一圈又一圈地排列着。
这怪物没有脑袋,也就没有眼睛鼻子耳朵,更没有尾巴。
它看起来就像是什么人的恶趣味临时捏成的一团泥巴变成的,从上到下都透露出一股荒诞的意味。
而就在这个奇怪却恶心的生物背上,聂寻正神采奕奕地盘坐着,长长的头发一丝不乱,身上的衣服也笔挺整洁。
这种极致有序和那怪物带给人的无序混乱的观感碰撞在一起,巨大的反差之下,反而营造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和谐。
似乎聂寻出现的地方,就应该有这种怪物存在似的。
“好久不见啊,妹妹!”聂寻看着钟零的眼睛,笑着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