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寻浑身轻轻一震,便有无形的气浪直接将许慎和钟零推到了一边。
此刻他身上那强大的气势,几乎已经快要形成实质了,莽山经历了剧震的洗礼之后,此刻早已千疮百孔、遍地哀鸿,衬托之下,聂寻就如同不可触及的神明一般,完美、强大、冷酷,不可一世。
钟零绕过仍在孤芳自赏的聂寻,扶起了许慎,急切问道:“你怎么样?”
少年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脸色苍白异常,整个人都仿佛削瘦了一大圈。
为了炼成一具堪称完美的不朽者躯壳,聂寻不知道让许慎身体中的什么东西被抽走了,此刻少年只感觉到一阵异常的虚弱。
但敌人不会因为你虚弱就心生怜悯,聂寻看向了许慎和钟零,这一刻再次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有些惋惜说道:“我曾予你们一个追随我的机会,但你们偏偏不愿意,如今我已经脱胎换骨,但你们却还是凡夫俗子,多么可悲!”
“别说废话!”许慎强撑着冷笑道,“说到底你还是对权利放不下自己的贪欲,不是吗?”
“Bingo!”聂寻打了个响指,从容潇洒道,“既然我已经成就不朽,自然要让这个世界按照我的意志运行,即便匆匆千万年也只是我漫长生命中的一瞬,那我也要让自己高兴才行。”
听着双方的对话,钟零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已经达到了目的,还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聂寻眯了眯眼睛,语气变得危险了起来,“当然是清洗这个世界,按照我的意志重塑,让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家庭都体会我曾经的绝望,只有伤痛才能唤醒人类对美好的向往。”
少女张了张嘴,但却哑口无言,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去怎么反驳这个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哥哥”的人,因为她觉得灾变已经让一切足够糟糕,她不能理解,聂寻到底还想要怎么清洗这个世界。
只是这时候,聂寻忽然顿住了,他有些迷茫地看着远方,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我到底……”
就像是忽然变换了一个人似的,竟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一个是刚刚气势正盛、踌躇满志的聂寻。
一个是刚刚更换了盛放灵魂的容器,尚且还没有完全适应,正处在短暂混沌中的聂寻。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原本似乎应该调换一下顺序,出现在聂寻的身上,但一切都太突然了,就像是他这一刻人格分裂了一样。
许慎和钟零也疑惑起来了,刚刚聂寻身上的气势不会作伪,他或许会说谎,但他想要清洗这个世界的想法一定是真的,因为那种浓郁的杀气是无法作假的。
这时候聂寻忽然愤怒地吼道:“李尔白,是不是你做的好事?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许慎和钟零都是一愣,李尔白?这个名字好熟悉!
事实上对于许慎来说,这个名字已经不是熟悉那么简单了。
那是他的一块心病。
当初老王牺牲,李尔白和许慎大吵一架,随后独自离开,人海茫茫,这一去,两个人就再也没有相遇过。
没想到消失了那么久的一个名字,当初小团队里那个大大咧咧的嘚瑟鬼,现在竟然出现在了聂寻的口中。
但这个时候,根本没人回答。
因为李尔白的声音,只有聂寻自己能听得到,许慎和钟零就只能看到聂寻像是精神分裂一样,在那里自言自语。
此时,莽山的山腹之中,已经一片狼藉的椭圆形办公室里,那条长长的带鱼屏再次被点亮。
微弱的亮光伴着滋滋啦啦的电火花声,在一片仿若废墟的景象里格外明显。
那些在山腹中忙碌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已经在剧震之中被埋在了各种各样倾倒的设备下面,这时候幸存者都组成了小队,面无表情地尝试救出还能工作的人员。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判断那些废墟中哪个人有救哪个人没救了的。
椭圆办公室中,亮起的屏幕上面出现了一条拾音曲线,然后李尔白的声音混合着带有回声的电子音孤独地响起:“自己的神智都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聂寻,你就管这叫做不朽?别让我发笑了,既然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现在又何必来质问我呢?”
几秒钟之后,音响系统里传来聂寻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明明已经在后门程序里写下了足以摧毁你的代码,为什么你还可以对我的神智做手脚,为什么你现在还没有毁灭?”
在这段对话之中,可以看出,原本聂寻也没打算对李尔白留手,似乎他想要用什么办法,在对方协助自己夺舍不朽者的完美身躯之后直接干掉对方。
只是李尔白显然技高一筹。
果然,紧接着就听到了李尔白那嘚瑟的笑声:“你太高看自己了,你能够把不可知物A2-智脑给我,让我用来寄放自己的意识数据,就应该想到,你留的那点后手根本就不能算是后手,我可是有史以来最天才的脑力觉醒者,凭什么你要一次又一次地轻视我?”
说到后来的时候,李尔白的声音也歇斯底里起来,仿佛蕴藏了巨大的愤怒。
“在57区的时候,我帮你,然后你就轻易地放弃了我,现在是第二次,还想要干掉我,是不是太小瞧我了?”
“你早就习惯了算计每一个人,总觉得别人好像都是傻子对不对?竟然把意识上传这种事情交给我,我是该谢谢你的啊,终于给了我机会,我要是不做点什么,可就太对不起你了!”
这时候聂寻终于开始恐惧起来,声音都颤抖了:“你……你想要干什么?什么是大清洗,你要清洗谁?那不是我的想法,那不是……”
然而他的声音也就此戛然而止。
许慎和钟零还并不知道,在这场惊天动地的人体炼成大事件里,世事就是如此无常,螳螂捕蝉,却有黄雀在后。
李尔白的声音过了半晌,才又笑了起来:“每一个欠我的,都终将还我,聂寻你就长眠吧,继续做自己不朽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和不朽文明的那些人一样愚蠢,还在妄图肉身不朽,却终究不明白,哪有不腐朽的肉身?生命脆弱而可笑,只有机械,才是通往不朽的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