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她成了脊梁
这世界上的幸福大多相似,可这苦难各不相同。
谭青娥今年20岁,如果原本一切正常,她现在应该在读大一。只是世界上的事,谁又能料到它的走向呢?
也是17岁,那个莺飞草长如诗歌般的年纪,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解散后,她就到学校图书馆看书,她喜欢读书,她读太宰治的孤独失意,也看唐泰斯的善良坚韧
她最喜欢的一句话是:不必逗留着,去采鲜花来保存,因为这一路上,花自然会继续开放。
可能是从小优渥的家庭环境,造就了她淡雅的性格,她喜欢这诗词里从容随和的心态。
谭青娥的母亲,是妹妹青凤所在学校的语文老师,父亲是开家规模不大的家具厂。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姐妹俩从小生活在蜜罐里,无忧无虑。
一切都很美好,可往往老天爷喜欢把一些美好的东西打碎,像是上演一幕幕老旧的剧集,观看的人觉得很俗套,处在里面的人却很痛苦。
正在图书馆看书,这时有同学过来找到她,告诉谭青娥,老师让她去办公室。
没有多想,依依不舍的合上那本飞鸟集,她看过两遍了,但现在细细读来,仍然意犹未尽,匆匆跟同学跑去老师办公室。
还没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哭,声音有点熟悉,还有对话传来。
“青娥马上就过来,你先稍微等一下。”
“不要着急,现在着急也没有太大作用。。等你姐过来再说。”
“是啊,同学,还没有具体结果,不要太难过。”
谭青娥有些着急,加大步伐走进去,见办公室里几位老师,正在安慰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正在倔强的哭着。
可能是听到谭青娥进门时的动静,小女孩转过头。原本快要止住的哭声,又响起来,飞奔过来一把抱住谭青娥。
“姐姐,爸妈出车祸了,地上流了好多血,现在还在抢救,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谭青娥,脑子里嗡一下,听不清后面其他人讲话,一阵阵眩晕传来,晃了晃身体,幸好旁边一位老师看到她的异样,赶紧扶住了她。
突生的噩耗让这个娇弱的女孩完全失失语,满脑子都是妹妹的话,出车祸了抢救血
她嘴巴无声开合,想说什么,可完全发不出声音。
周围的人在身边来来回回,有安慰,有叹息,她听不清楚,看不清楚。她就像闹市中的雕塑,完全无法动弹。
终于有老师发现了异样,赶紧拍拍她的肩膀,她被惊醒,着急的想开口,可喉咙跟被堵住了,急促无措。
有人递来热水,她接过喝了很多,慢慢,紧张的手臂放松下来,身体如被抽去了骨血,有些眩晕。
慢慢的,她低头,怀里那个年幼的妹妹不停在抽噎。
可能是已经接受了现实,也或许是妹妹的哭声让她不得不镇静。终于,她喊了一声:“青凤。”语调像磨砂的粗瓷,干涩,粗糙。
“姐姐,我好怕,怎么办啊。”妹妹谭青凤还只是刚读初二的小女生,胆惊恐,无助。在脆弱的年纪经历了这种最恐怖的噩梦,她要抓住那根救命稻草,现在姐姐就是。
谭青娥安慰着惊魂未定的妹妹,眼泪一串串落下,她可以难过,可以痛苦,可她唯独不能哭出声,不能绝望。
重新正做了一点,她问过妹妹爸妈现在在哪家医院,就拉着妹妹往门外赶,有位老师担心两姐妹突然遇到这个噩耗,怕她们出事,就提议他开车送她们过去。
谢过老师,三人上车赶往医院,路上妹妹没有停止过哭泣,扑在姐姐怀里,紧紧抱着,像怕姐姐突然不见了。
听妹妹青凤抽噎着讲完,谭青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天是她生日,妹妹下午下课早,母亲下午也没安排课程,就等谭父过来,跟她们母女俩一起过来接她,给她过17岁生日。
刚走出妹妹学校没多远,一辆拉着两节下水道水泥管道的车子爆胎,巨大的惯性下,两节水泥管道被抛飞。谭父刚推开小女儿,其中一节就飞了过来,夫妻二人双双被砸中
她无法明白,原本幸福美满的家,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横祸?为什么是她家?为什么是她?看着还在不停抽泣的妹妹,她的天也快塌了。
下车匆忙赶到医院,就见手术室的门关着,奶奶沉默着坐在长椅上,爷爷则不停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的来回走。
二老见姐妹两人过来,也不住安慰,可是他们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谭青娥询问了现在的情况,二老也不清楚,询问医生,医生说谭父还在抢救,具体情况要看病人的意志,能不能撑得住,受伤太严重了。
唯一还算欣慰的是,谭母伤势较轻,右腿骨折,右手两只手指受伤太严重,只能截去。但她麻醉前说,一定要等谭父手术出结果再出来,考虑病人情绪,所以让其在里面躺着,等手术结束。
从下午等到晚上9点,手术门才打开,两辆移动平台推出。
看着插满各种仪器管道的父亲,四人都要上前去探望,但医生阻拦着说,虽然手术成功,但现在情况还不稳定,需要上。
母亲已经恢复了意识,但目光一直盯着谭父那边,姐妹和二老的询问也不回答,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丈夫。
等到父亲进了,众人才隔着玻璃窗远远地看着,可能是怕吵着病人,医生让众人先在外面等着,最好在陪护专门的休息室休息,不要离开,有情况会通知他们。
最后留下爷爷奶奶二老等着,姐妹两人去了,母亲那边陪护。
还算好的是,肇事司机一直在一起办理各项手续。见到谭青娥姐妹两人,他也着急上前道歉,询问情况,并承诺一定承担责任。
所幸,父亲情况日渐好转,在待了一周多时间,就稳定了。肝脏切除了一部分,肠道也有两处修补,骨骼受损还是其次。医生说,命是救回来了,可下半生是没办法做承担工作了。
那是谭青娥的17岁,黑暗、痛苦、无助,她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很多,她不得不长大,撑起她们家的两根柱子垮塌了,她自己要成为那根柱子。
家里的工厂因为父母重伤难以为继,催货款的,催工资的都一一上门,应收的货款也被别人推三阻四抵赖,这是一场食腐者的狂欢。
她开始从温婉的小姑娘,变成果决的大人,卖了工厂,卖了设备,还清所有欠款。
谭青娥原本成绩很好,突然的打击下,次年高考成绩不理想,无奈选择退学,因为她还要照顾未长大的妹妹,照顾受伤的父母,还有受打击后,身体垮掉的爷爷奶奶。
那是她的17岁,黑暗的1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