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副院长发觉海深还在出神，问道：“小团走了，海深你还需要我带你在福利院转转吗？”

“嗯，麻烦你了，王副院。”李海深从精神世界脱离，轻轻回道：“想看看福利院里我能做上什么。”

随王副院长领李海深往里走，穿过受大葡萄藤缠绕的石走廊，石柱皆是大片大片的绿色葡萄叶。渐渐有了孩子的身影，传来孩子们天真活泼的笑声。

宽阔但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一群差不多五岁的小朋友在玩闹，旁边的女老师则是坐在不远处看着他们玩。

女老师看见他们的到来点头打招呼，王副院长同样的朝她点点头。

打完招呼的王副院长，思考一番对李海深说道：“我们一直对福利院尽心尽力，每个孩子我们都认真照顾。其实不缺什么东西，”

王副院长将李海深领到能清晰看见孩子玩耍的地方，便停下脚步，目光留在开心玩耍的孩子身上“但是如果必须要说些什么东西的话，应该只剩衣服了。衣服不同年纪换着穿，大的穿完给小的穿，不知道换了几轮了。”

孩子身上的衣服，一看就知道衣服穿得久，洗过很多次。衣服已经宽宽垮垮没版型，孩子穿上身露出半个肩膀，原本鲜艳的颜色掉成了暗色，孩子整个人看起来灰扑扑的。

他勉强的微微笑道：“我知道了，过段时间我会送衣服过来。”

李海深完全没有刚来时的轻松，心似乎被一个沉甸甸的重物往下扯，扯得变形，不明白该怎样向他人去形容的苦痛。

张副院长对于他的提议连连摆手，考虑：“海深看起来年纪不大，怕是不知道给孩子们挑选衣服。”

他有气无力回“那我捐款吧，让院里的工作人员买合适的。”

他几乎没思考，同意了张副院长的想法。

王副院长欣喜若狂，握住他的手“院里的孩子们一定会非常感谢你，像海深有善心好人肯定有好报。”

她笑出眼角深深的鱼尾纹，显而易见的真开心，没有了之前谈及小团悲泣的神情。

一丝都没有了。

李海深没有特别的情绪，看了眼不远处玩个简单游戏就笑个不停的孩子，转过头又看见面前握紧他手的张副院长，她眉开眼笑的面部表情。

他周围的人都好开心，近在咫尺的快乐，让他感觉被迫划进了另一个黑灰次元。

李海深一边耳朵是孩子们的杂乱的笑声，一边耳朵是王副院长说着近十年她对福利院的诸多贡献，所有的声音慢慢从清晰转变成滋滋，仿若接收不良的老式收音机。

收音机坏掉了。

突然得李海深感受到一阵撞击，低头发现是个小不点。

差不多五岁小光头男孩，睁着他圆溜溜的大眼，撞了他一点也不怕，反而仰头看着他，四目相对，奶声奶气问：“叔叔，你是来看望我们的吗？”

“这孩子怎么那么莽撞的啊，玩着玩着还能撞上人。”王副院长语气不满，把小男孩提溜到她自己身边，用手指用力点点男孩的额头“撞到人说对不起。”

王副院长收回点男孩的手指，李海深看到被点那小块地方有个红红的不规则圆点。

男孩委委屈屈的向他说：“对不起。”

李海深温柔的抚摸男孩光滑的小脑袋“没关系，只是下次玩的时候要小心看路，不然会跌倒，跌倒的话……”说着说着他一瞬想起了小团的事愣了神，反应过来弯了嘴角，温和的说道:“地上不平总之一定要小心点，小朋友。”

孩子的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感受到李海深没有攻击性，立刻忘掉之前不开心的情绪，兴冲冲的问：“你是来看我们吗，叔叔。”

“是的，小朋友。”李海深蹲下身体，与小男孩平视。

小男孩兴奋的手舞足蹈“那那……你有带好玩的好吃的吗？有带变形金刚吗？”

李海深露出为难的神情，他没考虑到这件事，两手空空就来了，面对男孩期盼的眼神，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呃……叔叔没有带变形金刚，下次来的时候再带给你好吗。”

“啊~，叔叔什么都不带就来啊。”男孩撇撇嘴巴。

王副院长重重拍男孩的后脑一下，怒瞪他“小川，你这话能说吗，海深叔叔好心来看你们，还敢提要求。”说完怒气更甚，还想抬手打，小川本能害怕一缩身体。

李海深站起身，出言制止王副院长的动作“王副院，没事。”

“小川是吗，叔叔这有好吃又漂亮糖果，当这次没带礼物的赔礼，下次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好多吃的玩的，好不好？”

他摊开手心有十颗各色用透明塑料包装纸包的小个糖，在阳光的普照下，透明塑料包装纸似乎在泛起流光。

“好吧。”小川表情苦趴趴的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用小手从李海深的手心抓走糖果。

“这是千纸鹤糖果，吃完的糖果留下来可以折千纸鹤，以后……”

还没等李海深讲完话，抓住糖果的小川立刻转身就跑走了，回到玩闹的孩子群里。

“小川现在越来越没礼貌。”王副院长自从小川过来，脸上的怒气就没消下去过，要不是她身边站着李海深，她肯定要揪小川的耳朵，教训他一顿。

“这个小川每次来人都问，有没有带变形金刚，别人说没有，他转头就不理人了。”王副院长对小川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身体健健康康但脾气太臭，怪不得没人领养他，同期来的健康男女孩都不知领走了多少个。”

“愁死个人。”王副院长无奈，饱含歉意“对不起啊，小川这个性子说不上好，海深你千万不要在意。”

他轻轻摇头，“没关系。”

“我带海深去院里别的地方转转。”

王副院长带李海深转过儿童宿舍，每个床铺床很整洁；转过儿童活动室，孩子们在教室里认真的做老师布置的手工作业。

王副院长停在一间大房间窗户前，李海深往房间里看去，房间里装饰很可爱温馨，墙面是艳丽的卡通形象，连窗户上的玻璃也贴了动画人物。

房间里放满木质浅黄小床，床上的婴儿咿咿呀呀，两位福利院的中年女工作人员，在房里到处走观察婴儿的情况。

“哎，今年又收了不少残缺儿童，虽说他们相比其他孩子先天差一点，但也不至于不忍心直接丢掉吧。”王副院长轻叹一声“你说对吗？”。

李海深没有急着回答副院长，他沉静的眸子透过黏叮当猫的窗户看见靠窗边小床里的婴儿。

他暂且估猜穿粉色婴儿连体衣的她是个小女孩。

她双手双脚不停摆动，手掌开开合合不知道她想在上面的空气中抓什么，随后又莫名其妙咯咯笑，小小五官舒展开，笑声脆耳似清风吹银铃留下的响动。

她虽是先天唇腭裂患者，但李海深认为她拥有世上最美的笑容。

他眼神不自觉放软，怜惜，对着窗户轻轻说，似乎在说给咿呀呀的小婴儿听“好可惜。”

好可惜，他们都不曾好好感受过她的笑容，不然怎会舍得将她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