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缨因为离得稍远,只是一只脚面上飞溅到一些开水,连忙脱了鞋袜,云儿却是伤得较伤,半壶开水倒到了右脚之上。
“快,把云儿鞋袜轻轻脱下来,注意不要伤到皮肉,可能会有水泡。”唐缨拦住了向自己扑来的两个侍女。
忍着痛拿了屋内一个铜盆,掂着脚来到屋外,迅速进了空间。
来不及过多思索,在架上拿了两卷纱布,两支金霉素眼药膏,又到灵泉那里打了半盆水,先将自己红得快要起泡的伤脚放了进去,脚面一阵沁凉,脚面烫伤的红色皮肤立刻淡了下去。
感觉不怎么疼痛了,唐缨便又端了半盆灵泉水出来,这灵泉水,似乎不会溢出,也不会减少下去。
刚出了空间,端着东西正要进屋,院外,阿九和兼伯已经冒着雨抱了几条棉被匆匆赶了回来。
两人一回屋,便看到了屋内一片鸡飞狗跳的状况。
星儿已经将云儿的鞋袜脱了下来,将胡服的裤腿挽到了膝盖上。云儿的右脚面到小腿,已经全是一串串的亮汪汪的水泡。
唐缨看了看,虽然起了泡,但好在没有破皮,连忙握住她的伤腿,轻轻放入装了灵泉水的铜盆中,用阿九先前拿来的帛布,轻轻的沾了水,慢慢淋淋在烫伤的小腿上。
云儿刚才已经是痛得眼泪横流,随着娘子这一淋水,加上脚掌在盆中一泡,似乎疼痛很快便消减了一大半。
兼伯此时,已经拿了一个碗,里面倒入了两只鸡蛋清,和着一些茶油,端了进来。
唐缨本来已经拿了金霉素软膏,准备用来给自己和云儿烫伤消肿止痛,现在看到兼伯拿来的东西,也是消肿止痛的土法,便没有将软膏拿出来,悄悄的收回了空间。
接过兼伯的碗,给自己已经消肿得差不多的脚面上抹了一层蛋清茶油,又轻轻地给云儿的伤口上抹。
云儿看见自家娘子蹲在地上为自己涂抹药,又内心惶恐起来。
“别动!”刚要挣扎,只听得娘子头也不抬一声冷静的呼喝,云儿不敢再动了。
星儿扶着云儿,呆呆地看着自家娘子熟练地做着这一切,也是不敢再动。
唉,今天真是折了寿了,两人服侍了娘子二十年,现在出了宫,反过来倒是娘子服侍她俩了。
不过这娘子,好生历害,云儿脚上刚才还亮汪汪的水泡,此时竟已经慢慢软了下来,疼痛也不那么历害了。
阿九重新烧了热水,按照唐缨的吩咐,用水将碗里的药冲开了,端了给星儿和云儿服下。
这药,怎么不需要煎服就成了呢?
几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不好相问。
兼伯已经将旁边的小屋收拾了出来,炕上铺上了新买来的棉被,云儿的脚在灵泉水里泡了一刻时辰,唐缨用意念从空间拿出一根消毒银针,将未消的水泡挑破,又涂了香油蛋清,便让星儿扶着她进了小屋。
两人上了炕,按照唐缨的吩咐,盖了被子发汗,只是将云儿的伤脚放到被子外面,好在现在是夏天,外面又正在下雨,倒也不怕冷热。
做完了这一切,唐缨终于松了口气,从午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刚才已经听到城中鼓楼报了申时,很快,天色就快要暗下来了。
可是她还不能休息,还有大事未了。
“兼伯,我让您找的车和人,能不能找到?”唐缨回到方才烧水的小屋。
“能,如果是办那件事,可能得花点大钱。”兼伯沉吟着说道。
唐缨闻言,大吃一惊,不由得深深地盯着兼伯看了看。
找人做什么事,她还没来得及言说,她还在想着要怎么说出自己的计划,这个兼伯,却似乎知道了她要办什么事。
“兼伯怎么知道,我要办何事?”唐缨语气冷了下来。
“阿姐,你是要为今日被砍头的唐国公一家收尸,是吗?”阿九在一旁,抢先问道。
唐缨心里暗惊,但一想自己本来就是要做这件事,目前,她只有这一老一少两个人可以求助,便决定不再隐瞒。
“正是,可你们是如何得知的?”她盯着面前的一老一少,内心在盘横着各种可能。
听见她并无隐瞒,兼伯和阿九均有了敬意。
“阿姐,我们今天午时去了云雀大街槛门外观刑,看到了唐国公一族被斩,那景象,真是惨绝至极。”
唐缨内心剧痛,闭了闭眼,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子,但此时,容不得她被悲痛打倒,也不能再有一丝软弱,只是紧紧攥握的手指甲,已经不知不觉将手心掐出了血痕。
“阿姐,我们刚才在街上,听得一起行乞的伙伴说起,他们在宫墙边听到宫人议论,今日午时唐国公全家被屠,上天发怒,一把天火烧了皇帝后宫,却不长眼将离国夫人烧没了,尸首都烧成了灰烬。”阿九亮闪闪的眼睛,看着唐缨。
果然外界认为她们已经葬身火海了。
“我与那离国夫人有些交情,她是我们服侍的主子,生前对我很是关照,今天她全家遭此大难,我为了报恩,要为她将家人尸身收了,找了地方安葬,决不能让他们成孤魂野鬼。”唐缨斟酌着说到。
她终究是没有承认自己就是之前的离国夫人,人心叵测,这对相识不过两个时辰的人,虽然帮了大忙,却也不敢如实相告。
阿九和兼伯倒也很是识实务,并不追问。
“阿姐,唐国公神武磊落,是个真正的大丈夫!我阿九内心敬服!你放心,唐国公家人的尸身,待天黑后,兼伯和我自会找人相帮,装入大车,明天一早送出城外安葬。”阿九说话语气仿佛大人。
唐缨内心轰然一热,忍了半日的热泪流了出来,迅速用衣袖擦净。
“阿九,你和兼伯究竟是何人?”她觉得,面前的一老一少并非普通人,尤其是阿九,虽然是个半大小乞儿,做起事来,却分明有门有道。
“阿姐,我赵家原是令都勋爵,八年前,家中遭遇大难,遭仇家陷害被灭了门,我当时只有5岁,兼伯刚好城外庄子回来,拼死将我带出城外,藏在庄园地窑中逃过一劫。
事后我们悄悄潜回城中,才知道阿娘已经自尽,阿姐被没入宫中为奴,我便在宫墙外行乞,盼望能见她一面,前年,阿姐也在宫中被活活打死。”阿九眼泪哗哗流了出来。
“九郎,老奴无能,这么多年,让您受苦了。”兼伯见自家公子说起往事,也不禁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