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母子早已经生疏若斯。

在这座深宫里，它带走的，夺走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

他的眼神很冷漠，然而瞳孔深处，依旧带着眷恋和痛苦，那时与生俱来的血缘里的牵绊，可他却不能让它脆弱半分，出来占据他的心。此时的他，需要狠心，才能将这场见面延续下去。

太后却大恸不已，哭的眼睛都肿了，依旧还是收不住泪水。

幼时，她抱住长公主和宣帝，母慈子孝，承欢膝下，然而现在却……那痛意袭来，让她悲痛莫名。

良久，怒意早消散，余下的只有空寂。

太后看着宣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指责他什么了……

“冤孽啊……”她喃喃着哆嗦着唇，最后只说出了这两个字来。

“拜母后和长姐所赐，我很快就要到地下去见长姐了，”宣帝眼神冷冷的，毫无温情。

太后脸色苍白，道：“都是哀家的错……”

姐弟失和，姐对弟下毒行刺，而弟也能狠心诛之。而她，是有放纵，才会走到这一步的……

“如若不是哀家有私心，也许你们姐弟不会走到这一步……”太后喃喃道：“哀家没料到你长姐一念之差，至于此地步……”

“直接下毒吗？！”宣帝淡淡的道：“没有这直接的一步，之前的事，也好不到哪儿去……”

太后哆嗦了一下，哀哀的看着她的儿子，道：“你可恨我？！”

“我一直以为母亲恨我才是，我不是你想念中的儿子的样子，”宣帝道。

“我怎么会恨你，恨不得你去死呢？！”太后流着泪道：“我只是怨你不听话，你若是，若是肯立陈王为太子，也不至于走到这一地步啊……”

宣帝讽笑了一声，却没言语。

母子之间到这种地步，其实已经没好说的了。

太后的嘴唇一直在哆嗦着，她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想来见儿子最后一面，然而，却发现，相见不如不见……

见了竟有如此多的不堪，离了的心，再也无法靠近了……

太后此时才发现有如此多的无力，无奈。

她大约是意识到了，所以不再开口，只是略有些不舍和眷恋的看了宣帝好一会，良久才笑着，眼中含泪道：“皇帝，你要好好保重啊，哀家先行一步了……”

太后起了身，慢慢的往外去了。

宣帝始终没有回首，然而眼眸深处却是微红着的。

就像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痛到极致的疼。

“陛下，”老内侍进来了，大约是知道宣帝此时不好受，所以默默的立在一旁，守着他。

“伤好了？！”宣帝道。

“已大好了，”老内侍道：“虽不能久站，但还能稍微入值，多亏了太医院的好药。”

这么多年了，有了老内侍的陪伴，他已经习惯了他在身边，言语之中自有关心。

“太后的病，太医怎么说？！”宣帝道。

“是心病难医啊，”老内侍道：“心血耗尽，长久不了了……”

“也不知道太后与朕谁先到了地下，”宣帝竟是自嘲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