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知道莫久臣生气了,但是生气的原因她不确定。她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自己在赵家门口闹了一场会让他生气,还是给他添了不必要的麻烦更让他生气。
回去韩家之后,穆长萦直接被莫久臣拉进院落。虽然李刺史已经第一时间封锁了赵宅门口的这场闹剧消息,可是事情闹的不小,还是有消息传到韩家。
韩玉明一早就在门口等候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煦王直接拉着煦王妃入府没有一丝表情后,他立刻打断了让夫人前去看望的打算。关起门来,煦王的家事谁都不能插嘴。
桃溪已经吓的不轻被南旧亭好生安置了。
但是穆长萦并不安生,她回到房间站立不安。
莫久臣坐在一边看着披着自己外袍依旧手足无措的“柳扶月”沉默半响,说:“现在告诉本王,你为何编造小偷抢劫的谎言?”
穆长萦抬头表情闪过诧异,心虚的嘀咕:“你还是知道了。”
“你的团扇是在草地里捡到的,扇面破损明显是恶意为之,哪个小偷和劫匪会将自己冒险拿到的罪证如此丢弃。柳扶月——”莫久臣咬紧牙:“你到底要做什么?”
随着莫久臣的手掌拍在桌上,穆长萦被吓的一个激灵。她开始迅速的寻找理由,可是短时间内她无法做到用一个谎言去圆上一个谎言。说谎的滋味不好受,可是从打她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不得不完善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只为了一条生路。
看见“柳扶月”沉默,莫久臣轻呵一声:“你说不出来了?”
穆长萦深吸一口气说:“我有东西在赵宅。”
好。终于肯说出自己的目的了。莫久臣等的就是这个。
“你的东西在禹州?你当本王这么好糊弄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柳茂当了我的东西流入禹州,那些都是我的心爱之物,我必须要找回来。”
“就那么珍贵?”
“是。”穆长萦回答的没有一丝犹豫,她一字一顿的告诉莫久臣:“非常珍贵。”
莫久臣想起南旧亭告诉自己,柳扶月来找的东西里面有太子给她的定情之物。为了这几个死物,“柳扶月”不惜讨好他,不惜舟车劳顿千里迢迢的过来,不惜在赵宅门口犯险险些丢了性命。她维护这段感情还真是不惜一切,良苦用心啊。
此时的穆长萦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莫久臣定下与太子私情甚浓的判断。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她就没有退缩的意思,坚定道:“我还会再去赵家,我一定要拿回我的东西。”
莫久臣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一个笑话。昨晚他们二人同榻共枕让他起了耐人寻味的心思,还想着可以与“柳扶月”好好相处,再探一探自己是否会因为“柳扶月”的陪伴而不再失眠。
可事实呢?
事实就是,自己接受了的枕边人表面对自己百依百顺,实则心里只装了一个旧情郎,只想拿回他们的定情物件而已。
真是莫大的讽刺。
“好,很好。这是你自己的私事,你随便想怎么解决。”莫久臣看了一眼“柳扶月”衣袍下的受伤的手臂说:“今天的事,本王会给你收拾烂摊子。但是在禹州的这几天内,别再给本王惹事。”
穆长萦哦了一声,随即嘻嘻笑着:“王爷帮我收拾烂摊子是不是帮人帮到底啊?”
莫久臣明显不耐烦:“你又要做什么?”
穆长萦走过去凑在他面前,拜托道:“就让我再去一次赵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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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长萦在第二天如愿以偿的来到赵宅。但是这次不是她自己来的,而是跟着南旧亭和李刺史过来的。
李刺史是为了公务前来,来赵家传唤赵老板来审问官盐相关的问题,正事忙完之后,接下来就是私事。
关于昨天的在赵宅门口产生的纠纷,穆长萦是没有脸面继续追究的,毕竟自己说谎在先,实在不好意思再污蔑赵家。但是昨日赵家的行为的确触犯了禹州当地的规矩,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殴打妇女并且口出威胁,这点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容。所以赵家管家按照律法被带回府衙。
穆长萦之所以能够来其实全靠李刺史给的台阶。
毕竟赵家在禹州比较有威望,李刺史不想动赵家,所以昨夜去到韩家来劝说王妃不要再对赵家追究。为此李刺史更是为赵家揽下罪责,想让赵家私下赔偿王妃,将昨日那场闹剧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穆长萦耷拉着受伤的手臂难以动弹,她坐在主位看着赵家上下的人,缓缓开口:“王爷来禹州公务繁忙,我不想因昨天的小事来浪费王爷的精力。我本不想追究,但是李大人说赵老板如果不补偿我会内心难安,所以我便来了。”
这是李刺史对煦王妃的劝说,其实也正是赵老板请求李刺史传的话。
昨天一整天赵老板都觉得自己会掉脑袋,所以一直都是心神不宁。王妃一日不表态,他一日就不得安生。故而去求李刺史帮忙带话,只要得到煦王妃的原谅就让赵家倾家荡产也愿意。就算是煦王妃说是不会追究,但是一直都是靠着送礼送钱拉拢和维系关系的赵老板始终举得,煦王妃不接受补偿或是贿赂就难安。
所以才会出现今天的场景。无论如何,赵老板都要送出点东西。
穆长萦没想到自己正愁如何来到赵家的时候,李刺史会给自己这样的一个机会。想到昨天她拜托莫久臣又被拒绝的事实,这种跌宕起伏的心情还真是够让她折磨的了。
赵老板立刻跪下来求饶道:“王妃想要什么尽管说,草民就算是砸锅卖铁都给王妃补偿。”
只要煦王妃接受了礼物就证明不会再追究赵家,有个交易,这样赵老板才会心安。
穆长萦淡淡的说:“赵老板言重了。我不会要了赵老板的全部家当,也只是随便拿个东西意思意思而已,一束花一束草都是可以的。”
李刺史连忙为煦王妃解释:“赵老板,你是把煦王妃给想贪心了。王妃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了却你的担心才答应你的补偿。煦王府什么没有?怎么会看上赵老板的东西?”
赵老板连说几声是,将煦王妃敬佩的五体投地。他立刻转身叫人过来送上一沓名单交给煦王妃:“这都是草民的家当,上到房屋地契下到锅碗瓢盆都在此记录。王妃想要什么,尽管说。”
穆长萦看到那么厚一沓的名单抽了抽嘴角,她只是想要一个胸针而已,这么多物件她可挑不得。她没有动放在桌上的名单,而是问道:“不知赵老板府上可有来自华京的物件?看过那么多玩意儿,我还是更喜欢华京的。”
李刺史继续捧着煦王妃对赵老板说:“华京是煦王妃的故乡也是现在居住的地方,王妃还是更喜欢华京的东西,赵老板的脑子该转转喽。”
言外之意,李刺史觉得赵老板不会送礼。
穆长萦一脸愁容的看着自以为是的李刺史,为了胸针就再忍忍他这股子拍马屁的劲儿。
经李刺史的提醒,赵老板算是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投其所好的,赶忙说:“草民这里还真有几个来自华京的物件。”
穆长萦挑眉,话终于被说到点子上了。
李刺史说:“快拿来看看。”
赵老板立刻派人去拿,自己在一边陪笑。不过一会儿,来自华京的物件都被拿了上来。
穆长萦没有看那些花瓶玉器,也没有看绫罗绸缎,单单是将目光锁定在那些小匣子上。
南旧亭一路跟随王妃过来,是知道王妃要拿什么的。当下就看出王妃眼神中的意思,走过去依次的打开各个匣子,终于在第三个匣子里发现了蓝色宝石的胸针。
南旧亭脚步一停,穆长萦就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她端庄的站起走过去,瞧着匣子里的胸针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看着不一般。”
赵老板挠了挠头,他也是第一次见说:“前一阵子张乡绅送给犬子一枚来自华京的胸针,应该就是这个。”
穆长萦问道:“赵老板没见过?”
赵老板摇头。
南旧亭眼睛灵敏,一眼看出这是宫中甚至是东宫之物,当下就断定这是王妃的东西。
可是穆长萦却无法肯定,这东西是柳扶月,她见都没见过,要是桃溪在这她还能确定此胸针就是柳扶月的,可惜现在桃溪不在,她无法辨认。
现在旁边就站着个需要隐瞒身份的南旧亭,她断不能为了寻找一个胸针就被他给怀疑。
“就这个了。”穆长萦是不会告诉李刺史和赵老板这是华京柳家的东西。既然赵老板说出了它的来历与自己得知的消息并无出处,那基本断定蓝宝石的胸针就是她想要的。
赵老板见到王妃如此痛苦,再看看选择的胸针是别人送来的礼物不算是赵家的损失,他更是乐的不行,连忙让人包好送到煦王妃手里。
穆长萦得偿所愿不想再次多加逗留,她与南旧亭和李刺史离开赵家,转身上马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李刺史说:“昨天的事我确实不追究了。可是我听说赵家公子有强抢民女的罪名,李刺史可不要如此纵然呦。”
正在帮着王妃拿脚梯的李刺史愣在原地,深深叹一口气。赵家的祸还是躲不过啊。
穆长萦拿回胸针迫不及待的跑到桃溪的房间,经桃溪的确认这枚胸针正是柳扶月的东西,这让不认识的穆长萦松了一口气。
两人紧盯着胸针,反复研针也不知道里面能有什么。同时她们开始考虑,到了张乡绅家的玉簪和李刺史府上的长笛该怎么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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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旧亭将在赵宅发生的一切都如实告诉王爷。
莫久臣放下账本说:“你说她犹豫了?”
“是。王妃在看到胸针的时候犹豫了,似乎不太确定这是她要找回的东西。”
胸针是太子与柳扶月的定情之物之一,她来到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东西,不可能不敢确认。这样的反应的确令人难以琢磨。
“她还做了什么?”莫久臣暂且将这个疑问放下。
南旧亭说:“王妃临走之前提醒李刺史,赵家公子强抢民女的罪名应该要落实的好。”
莫久臣轻笑一声:“前脚从赵家拿回东西,后脚就要给赵家公子定罪。她翻脸的速度还真是快。”
南旧亭微笑认同,问道:“赵家公子的罪定吗?”
莫久臣继续看账本说:“禹州的治安不是我们管的,既然柳扶月提醒了李刺史,李刺史想怎么做就看他自己想不想保住头上的乌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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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韩家还是给煦王和煦王妃准备了家宴。
因为穆长萦昨天在赵家门口的一闹,与莫久臣好不容易可以谈笑风生的关系瞬间拉回到了以前。
穆长萦硬着头皮跟着莫久臣一同赴宴,心里想着今天千万不能再失礼失态,所以将自己打扮的十分端庄。因为是母族家里,穆长萦需要与莫久臣继续扮演夫妻情深,关系亲密。
其实穆长萦根本不需要扮演,因为宴会上的食物都是她喜欢的,有了美食在眼前,她的心情大好肯定能好好的配合莫久臣。
说是普通家宴,但似乎韩玉明将宴会搞的很隆重。不仅是韩家本家人,就连其他旁支的韩家人来了不少,都是来看煦王和煦王妃的。
穆长萦与莫久臣共坐一席,她对这些亲戚实在是认不得也认不全,简单的露出几个敷衍的笑容后,一边听着他们推杯换盏的说话,一边认真的吃饭。
穆长萦夹了一块鱼肉,这是是禹州特产的鱼菜,鱼肉鲜美爽滑入口,唯一的缺点就是鱼刺太多。
穆长萦伤的是右臂,如果只是动动手臂和手腕是没有问题的,奈何鱼肉细软鱼刺过多,她就不得不右手拿紧筷子,左手认真的挑鱼刺,慢慢吞吞的才吃上第一口。
有了第一个口就会有第二口,有了第一次的不方便就会有第二次的不方便。
第二次挑鱼刺的时候只是刚动了几下,手臂就疼的不得了。穆长萦低头看着鲜美鱼肉,为了不让伤口破开,她只能无奈的选择与好吃的鱼肉告别。
就在这时候一盘放着完整被挑出刺的鱼肉放在她的面前,穆长萦看着鱼侧头看着放鱼盘的莫久臣,感动的露出笑容。
“给我的?”她轻声问。
莫久臣拿手帕擦着手:“不是喜欢吗?”
“喜欢。”穆长萦笑弯了眼睛:“只是没想到王爷这么贴心,毕竟挑鱼刺很麻烦的。”
“觉得麻烦可以还回来。”
“不要。”穆长萦双手悬在盘子上空护着鱼肉:“你给我挑的,我肯定要亲口吃下去。”
莫久臣会过头去继续与韩家人闲聊着。期间还会给穆长萦将挑好刺的鱼肉,剔好骨头的牛肉,需要去壳的蟹都放在穆长萦的面前。
穆长萦心里感动,她低头一边吃着一边看着莫久臣骨节分明的手给她准备食物,突然觉得自己手臂受伤这么一下挺值的,至少莫久臣心软了不是。
这是不是就能证明,她今晚就不用睡摇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