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萦的手臂受伤,虽然伤势不深但受伤的面积不小,半条手臂的擦伤多少还是会影响到她的正常生活。就好比今天的宴会,明明有那么多好吃的要吃但是因为行动不便就不得不放弃。
莫久臣慵懒的靠着凭几听着众人向自己的溜须拍马,没有做反应,只是听到他们说起闲聊的话题才会偶尔的接一两句。
他喝着酒,余光看见“柳扶月”认认真真的挑着鱼刺,心满意足的吞下第一口的模样自觉有些好笑。再看她第二次夹起鱼肉,因为手臂有伤而不得不放弃的沮丧模样,自己神使鬼差的坐直身体,开始夹鱼肉放在自己面前的瓷盘中挑起鱼刺来。
待他挑完一块完整的鱼肉后,他愣了一下,这才发觉自己做了多荒唐的事,只是看着瓷盘中的鱼肉再看看盯着青菜却下不去筷子的“柳扶月”,他还是将瓷盘放在了她的面前。
随后他看见“柳扶月”的眼睛看向自己,带着感动和感谢的光芒,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将两人餐桌所有需要去骨剥壳的食物都处理好放在她的面前。处理完这些后,他用手帕擦干净双手,十分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生过什么,继续看向众人听他们的闲谈。
穆长萦不知道莫久臣这算不算是原谅自己昨天的胡闹,总之自己因为轻松了不少而变的很开心。心情不错再加食物可口,穆长萦不自觉的多喝了两杯。
莫久臣靠着凭几与韩玉明和几位韩家的旁支说了一会儿话,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一沉铺在坐垫的衣袖一紧,他看过去,“柳扶月”正低着头玩着他的衣袖乐此不疲。好像是感受到了有人在看自己,“柳扶月”还抬起头对着他笑嘻嘻的,面色红润的的她眼神迷离着。
这是醉酒的表现。
莫久臣看了一眼她前面的酒壶,酒壶倒了没有一滴酒滴出来,也就是说一整壶的酒都被她喝了去。一想到“柳扶月”醉酒后的场面,莫久臣突然头疼起来。
“夫君——”穆长萦小声嘀咕着,身子一歪,头顶到了莫久臣手臂,她有些不高兴,撇着嘴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头却因为脑袋是发髻,想要用手拆了面的步摇。
她手刚放去准备去拆,另一只大手就覆盖来,紧接着莫久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在这拿。”
穆长萦没有醉到极点,知道这里还是家宴,自己还能克制一点,可是脑子已经开始渐渐模糊,她小声抱怨着:“沉。”
发髻扯着头皮疼,还很沉。
莫久臣轻轻将“柳扶月”的手拿下来,问她:“醉了?”
穆长萦嘻嘻笑着摇头:“我还能喝。”
再喝可就是真的要耍酒疯了。
莫久臣只是放下她的手,自己的手立刻成为“柳扶月”手里的玩具,她摆弄着莫久臣的手指,摸起来真舒服。
莫久臣不能再久留在此,以自己要回去休息为借口带着“柳扶月”离开宴席。
离开座位的穆长萦有些腿软,急忙抱住旁边的人不想摔倒,嘴里叨咕着:“不能摔倒,摔倒了就不好看了。”
被紧紧抱住手臂的莫久臣,一只手被她死死的扣着,没有办法绕过她来到她另一边,被抓紧的手绕后,揽着她的腰身。
“现在知道不好看了,刚才还喝那么多的酒。”莫久臣难得抱怨道。
穆长萦醉酒就喜欢黏着人,今天也不例外,她靠着身边人的怀里,哼唧了几声:“我不开心。”
莫久臣半扶半抱着“柳扶月”向前走:“为什么?”
“我闯祸了。”
“什么祸?”
穆长萦又哼唧了一声;“我去赵家拿胸针骗了人,可我不想说谎。莫久臣生气了,他一生气我就害怕,我一害怕就怕谎言被戳破。但是我必须得说谎,不说谎我就活不下去了。呜呜呜。”
醉酒后的穆长萦终于找到发泄口,只要别人一问她就会和盘托出,她憋在心里实在是太难受了。
莫久臣清楚喝醉酒后的“柳扶月”总会说出惊天动地的事。第一次是叫了之昭哥哥,第二次是说她的母亲会杀她,这一次她又说自己不说谎就会活不下去了。
这不是柳扶月会有的经历,绝对不是。
桃溪出门就看见王妃依偎在王爷身,看着软塌塌的样子就知道她又醉酒。王妃口无遮拦,一旦醉酒就会说出不该说的话,尤其是面对擅长循循善诱的王爷,万一说出不该说的,那岂不是——
“王爷,王妃。”桃溪不敢再继续想了,立刻冲去站在王妃身边,作势接王妃回去:“王妃喝醉了,奴婢带王妃回去。”
酒醉的穆长萦一个劲儿的黏着着莫久臣,刚开始是抓着他的手,感觉有人拉扯自己就直接双手圈住莫久臣的脖颈,不走,她就是不走。
桃溪完全被王妃惊呆了,不行,王妃这是在碰老虎头的毛。
莫久臣被“柳扶月”抱的难以动弹,耳边是她在喃喃,头疼着。
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天气还很炎热,“柳扶月”穿的不够厚,莫久臣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身前是她所有肌肤的触感。
“罢了。”莫久臣对旁边的桃溪说:“你去准备清水。”
说完莫久臣强行掰开“柳扶月”圈着自己的手,将软绵绵的她横抱起回去卧房。
桃溪本就是心惊胆战,现在更是放心不下。她不敢忤逆王爷,唯一的办法就是快速打水过来,自己来照料王妃,不能让王爷听到不该听的。
穆长萦被放在床,屋子里太热,她开始像以往一样开始扯着领口向下,她好热不想穿衣服。
莫久臣站在床边看着又开始自己脱衣服的“柳扶月”扶额,对着酒鬼说:“你到底要怎样才会安静些。”
穆长萦突然挺住向下扯衣服的手,看向旁边站着的人,眉目掀起迷离的波澜,看了好一会儿才撅起嘴巴呜咽着:“我想去李刺史府,玉笛还在那,玉笛还在他那。呜呜呜,太难了,拿回东西太难了。桃溪——我们怎么这么难啊。”
这是把莫久臣当成桃溪了。
不就是一个玉笛嘛,还值得日日夜夜惦记?还哭出来了?
莫久臣独自抬起最后轻笑一声。好啊,那本王就帮你要了,他倒要看看“柳扶月”与太子之间到底有多情深。
-------------------------------------
穆长萦宿醉醒来头疼欲裂,她撑着床缓缓坐起来:“桃溪——水——”
一杯水被递到穆长萦面前,穆长萦接过来大口喝尽才双目清晰,一睁眼就看见桃溪不怀好意的浅笑。
“你怎么了?”穆长萦彻底被吓清醒。
桃溪接过来空的水杯,继续对着王妃笑:“王妃可还记得昨晚的事?”
昨晚?
穆长萦仔细想着昨晚去参加了韩家的家宴,吃了很多食物,还是莫久臣给剥的。然后她一时兴起喝了点酒,再然后就记不得了。
穆长萦头疼继续想,突然想到自己好像是被莫久臣给带回来的,她抓着莫久臣还抱了他还——黏着他好长时间!
“啊啊!”穆长萦越想越清晰,那些糗事瞬间灌入她的脑子里,越清晰越烦躁,越烦躁越尴尬。
她愁眉惨淡的看向桃溪,不确定的问:“我昨晚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你终于知道自己醉酒之后爱说胡话了!”桃溪站直身子指着桌的长匣子说:“你看看吧。”
穆长萦愣了一下,急忙掀起被子来到桌前打开长匣,里面赫然躺着一直白玉长笛。
“这是——”她惊讶的看着桃溪。
桃溪点头:“是小姐的长笛没错。王爷向李刺史要的,南侍卫一早便送过来了。”
“莫久臣要的?”穆长萦迅速回想昨天晚,不记得自己提起过长笛的事。
桃溪重重的点头:“听南侍卫说,李刺史知道自己得到的长笛原本是小姐的东西,立刻就送过来了,还想要亲自向小姐道歉,是被南侍卫给送走了。”
穆长萦合匣子问:“我昨天晚说漏了什么?”
桃溪摇头说:“昨天是王爷将你送回房间的没错,可是我很快就打水过来了,那时候你已经睡的不省人事,应该是说不了胡话的。我到了之后王爷就走了,你一直睡到现在没有任何的不对劲儿。”
穆长萦坐下来开始发愁:“王爷知道我去赵家拿胸针,现在又到李刺史那要拉长笛。我们来到禹州的目的他应该是清楚了。”
之所以不用南旧亭帮忙再继续调查就是怕莫久臣知道柳扶月的东西流入禹州。这三件东西里是有非常重大的秘密,穆长萦不想再自己没有弄清楚之前被莫久臣发现端倪,这样她的身份就会暴露,连带着知道真相的桃溪都会很危险。
可是现在莫久臣还是知道了,她得想办法继续圆话才是。
太难了!编造谎言太难了。
穆长萦低头看着长笛,自己一直想要寻找的长笛回到手中是件好事,可是自己心头顿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难以表达。
-------------------------------------
莫久臣在府衙坐着,转着拇指的象牙扳指低眸沉思。
场下两边是禹州各级所有官员,正在紧张而有条不紊的计算账本。昨夜,煦王一夜未眠的查看官盐这两年的账目,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端倪,今儿个一早将所有禹州官员调来,一级一级一个一个的都过来给他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莫久臣在朝中装病告假想要远离涉及到太后母族的私盐案,但是私盐案一结就要整顿官盐市场。太后因为莫念珠和莫依锦的联姻事宜大病一场,面对虚弱太后的要求,莫久臣无法拒绝母后的拜托和莫帝的命令,不得不来到禹州调查。
但是来到禹州之后,莫久臣就转换了想法。既然他摆脱不了这枚随时引火烧身的火种,那不如将火种握在手里去烧给别人。于是,禹州就在昨夜准备变天了。
莫久臣要禹州近十年所有官盐账目,凡是十年内接手过官盐的官员和民间经销,不管现在身居何位身在何地,都必须来此查账,他要仔仔细细的小心完整的将这火种给抛出来。
南旧亭从外面回来覆在王爷的耳边禀告:“王爷,周小姐来了在后院。”
莫久臣抬眸:“哪个周小姐?”
“周家周来柔。”
莫久臣低眸一想应该是与张乡绅的事情有关。他起身吩咐南旧亭:“看着他们,账本算不完一个都不准走。”
南旧亭握紧腰间的长剑,站立中央监督众臣。
在众位大臣的行礼中,莫久臣离开前院向后院走去。他刚走到后院花园处就见到一抹淡黄色的身影正在看着湖里鲤鱼,秋风拂面,面带笑意。
莫久臣一手放前一手负后的走过去:“什么事都让太子妃不在东宫养尊处优亲临禹州来跑腿。”
侍女丝竹看到煦王前来,连忙行礼。
周来柔看到许久未见的莫久臣走过来,笑容不减,她轻拍丝竹让她下去。
丝竹默默退下远离花园。
周来柔说:“家父写信给我问起禹州张乡绅为何不在与周家合作,我猜想王爷既然到了禹州肯定不会放过可以与张乡绅合作发展私产的机会,所以我便来看看虚实。”
莫久臣坐在凉亭内,双手搭在身后的靠背,十分的慵懒:“这等小事让你这个太子妃过来,周丰年还真是大材小用。”
周来柔在桌旁的凳子旁坐下:“与你打交道什么才都不够用。”
莫久臣目光移到她的脸色,勾唇一笑:“但愿你是为周家奔走,而不是东宫。”
“东宫暂且不值得我为它奔走。”
“哦?太子妃不为东宫奔走,有些不像话了。”
周来柔皱了皱鼻子,抱怨道:“你一会儿让我不要为东宫奔走,一会儿又说我忽略东宫不像话。久臣,你的想法可比以前多变喽。”
莫久臣没有说话,他看向附近的风景并不是很喜欢。
没有煦王府好看。
再看看湖里的鲤鱼,他皱了一下眉头。
没有煦王府某人喂的肥美。
“说吧。”没有风景可看的莫久臣回过头看向周来柔:“本王这次断了你周家在禹州的生意,你父亲想怎么做?”
“他不敢怎么做。”周来柔一如既往的温柔淡定,即便是没了禹州这桩生意相当于让周家在南商东南失去几个产业,她也只是淡淡一笑。
“到了禹州才知道取代我们与其合作的是久臣你,我们周家哪敢说一个不字。”周来柔看见泡的茶温度正好,倒了一杯放在桌:“尝尝,我从华京带过来的刚泡好,禹州的茶你应该喝不惯。”
莫久臣只是看了一眼茶杯没有动身。
周来柔继续说:“再说。如果是你看中了与禹州这次合作,我更不会出言阻止或是计较。煦王府的私产做的越大才是越好。”
莫久臣轻笑一声,收回手臂转着手的象牙扳指:“你错了。”
“什么?”
“一个小小禹州不值得本王煞费苦心只为一个产业,本王要的是——”莫久臣抬眸眼底暗流涌动:“先断了你周家一条命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