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黑,梅家的这场闹剧就传遍了洛邑城,梅若彤再一次成了京城的名人。
然而与前几次相比,梅若彤这一次没有被骂,反而是收获了不少同情,许多人都议论说:
“颍河县主原来那样混账,定是被那个姨娘给教养怀的,捧杀原配的孩子,就是当后妈的人惯用的手段。”
“我看啊,要是捧杀倒还好些,起码平时少受些罪。颍河县主必然吃尽了苦头,不然怎么会被送到京城来配阴婚。”
“就是啊,听说颍河县主是被捆绑着押送到京城来的,半路上杀了恶奴才逃得一条命。”
“果然是有隐情,那姨娘也真够恶毒,侵吞了原配的嫁妆不说,竟然还要把别人的女儿往死里害。”
“还是县主和林家厚道,只让官府拿了那姨娘,财产分文也没拿走,听说还给了她们老太太不少养家银子呢。”
秋影第二天把这些话学给李彦白听,李彦白忍不住笑,连连摆手对秋影说:
“你不要再说了,快去国子监那边看看,再安排个人在那边守着,梅臻阳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就伸把手。”
秋影笑着离开,夏风笑着摸了摸鼻子说:
“殿下,我怎么觉得梅姑娘没那么好心呢?”
李彦白瞪了夏风一眼,佯怒道:
“胡说什么呢,梅姑娘本性纯良,孝顺祖母和父亲也是可以想见的事情。”
说完,李彦白自己先绷不住又笑了,夏风也裂开嘴笑起来。
梅姑娘,不管是原来作为林家的表姑娘,还是现在作为颍河县主,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说她真心孝顺把她绑到京城来送死的人,打死夏风他也不会信。
天气渐渐暖和,梅若彤在福寿堂用了晚饭,回到碧桐院梳洗过后,就穿着一件舒适的家常衣服坐在花架下喝茶消食。
青竹快步走进院子,把外面的议论大概说了一遍。
梅若晴从不把流言蜚语放在心上,自然也毫不在意今天这突然而至好名声,只淡淡地问:
“李氏那边怎么样了?”
青竹皱了皱眉头,低声说:
“那女人还真是个人物,冷静的很,不哭不闹,更不撒泼,给她的饭菜都馊了,竟然也吃的干干净净。”
梅若彤冷冷地笑,端了一杯茶递给青竹,等青竹坐下喝茶,她才慢悠悠地说:
“不用担心,衙门那边,你把银子送足,慢慢地耗着她,不许任何人探望她,梅家的人也不行。”
“姑娘只管放心,这些话我今天已经交待过了,还安排了两个人在牢房附近轮流守着,必定万无一失。”
梅若彤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夜空中渐渐繁密起来的群星,对青竹说:
“让廖管事盯好枫杨街那边,怕是他们这两天就会发卖下人了,无论什么价钱,都要找牙行把杨柱子他们买下来。”
青竹点头,心中涌过一阵暖流,主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把他们这些做奴婢的放在心上。
青竹本就是练武的,梅若晴又从小娇生惯养,所以几个耳光下来,梅若晴的脸就肿成了猪头。
这是梅若晴长这么大第一次挨打,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又是疼,又是害怕破相了变丑,所以哭到天黑还未停止。
梅远志陪在柳老太太身边软磨硬泡,非要拿了银子去衙门替李姨娘打点。
二太太一行人离开后,柳老太太就让人把满院子值钱的物件收进了库房,钥匙被她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柳老太太被梅若晴叫死叫活的声音哭得心烦,用拐杖戳着地板大声骂道:
“铃儿,你去告诉你主子,要是再不让人清净,明天的郎中也休想让我替她请。”
西厢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柳老太太冷笑:
“没出息的娘,才会教出个炮仗性子的闺女,以后有她吃的亏。”
梅远志这会儿顾不得梅若晴,再次请求柳老太太拿点银子让他去衙门打点。
柳老太太无动于衷,淡淡地说:
“我们孤儿寡母的,当年受的什么苦你最清楚。如今的你不再是林家的高婿,咱们家的大姑娘也未曾把咱们娘两看在眼里。你若一意孤行,拿了银子出门后就别再回来。”
说完,柳老太太从袖子里抽出二太太白天给她的那两千两银票放在了桌上。
梅远志眉头紧皱,可终于还是放心不下李姨娘,咬牙拿起银票离开了。
柳老太太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冷冷地哼了一声就起身去休息,她自己的儿子她最了解,不怕他不哭着回来求自己。
热汤沐浴,高床锦枕,睡前一碗金丝燕窝粥,这是柳老太太数年来养成的习惯。
柳老太太享用林云涵的好处最多最久,却又最恨这个儿媳妇,在林云涵面前,柳老太太从来没有自在过,只要林云涵出现,柳老太太就觉得身上的绫罗绸缎扎得她浑身不舒服,不论林云涵对她这个做婆婆的多么恭敬。
所以,她任由儿子和侄女作践那个柔弱善良的女子,直到林云涵去世,柳老太太才觉得自己的腰板终于直起来了。
只不过一晃眼数年过去,当李玉珊开始或明或暗地告诉柳老太太家里的拮据时,柳老太太就知道自己该重新筹谋以后的生活了,正在这个时候,梅若彤被封为县主并且住在林家的消息传到了江陵。
洛邑的春天很短,转眼天就热了起来。梅若彤每天在碧桐院里歇着,除了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不得不应付林庭瑶几句,她几乎足不出户。
林庭芳倒是常常跑来碧桐院找梅若彤说话,有时候带着张姨娘做的点心,有时候带着张姨娘给梅若彤做的一双绣鞋或者两块帕子。
青竹从外面回来,看了一眼梅若彤身旁的林庭芳,就笑了笑站到了梅若彤身后。
林庭芳立刻起身,对梅若彤说:
“表姐,我忽然有些困了,先回去歇会儿,明天再来找你说话。”
不等梅若彤说话,林庭芳就脚步轻快地跑了出去。
青竹失笑,对梅若彤说:
“姑娘,二姑娘这些日子活泛了不少,常常见她笑呢。”
梅若彤也笑着点头说:
“她确实好了不少,就是这总看人脸色的习惯还没改,太过懂事了些。”
青竹连着喝了两杯茶,才缓口气对梅若彤说了外面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牢里的李玉珊已经过了两次堂,仍然死咬着不肯承认动过原配的嫁妆。梅远志上下打点了不少银子,可都打了水漂,连牢门都没能接近半步。
今天上午,梅远志回了枫杨街,却被柳家老太太拒之门外,这会儿他正在外面找合适租赁的房子,大约是想等李玉珊出狱后当做落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