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慈宁宫后,璟愿便恹恹的。拉着娉兰就直接往东六宫的方向去。
娉兰劝阻道:“小主儿可是要去延禧宫?那可去不得啊,官女子如今在宫中人人避讳,谁摊上她都晦气。小主儿这么一去可不是要惹人注目?”
璟愿急不可耐,摆开她的手犹自迈着急促的步子:“太后和旖妃今日明里暗里句句暗含本宫。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封婼煦在永寿宫说漏嘴了什么。”
娉兰也很是疑惑,怀疑道:“小主儿这么说的话,倒也是。旖妃手段狠毒,难保没法子让官女子说话。万一她真的咬出咱们来,咱们怎么办?”
璟愿气恼不已:“本宫怎么知道啊,左右咱们先去延禧宫探探口风,看她是不是真的跟旖妃说了什么。”
到了延禧宫,封婼煦眼睛倒是格外敏锐。璟愿才踏进暖阁内,她便挣扎着起身爬起来道:“嫔妾给宸妃娘娘请安,宸妃娘娘您可算来了。”
璟愿见她各外憔悴失色,一把青丝黏着泪水贴在鹅蛋似的脸上,且淡绿色寝衣上隐隐透着暗红色的血痕,分外凄楚狼狈。她仔仔细细端详着她,又环顾延禧宫阁内陈设被搬得所剩无几,十分简陋,与太监所住的庑房相差无二,便有些感叹道:“本宫只是以为你受了责罚,并不知道你居然过得如此不堪。”
娉兰朝封婼煦若有似无地福了一礼,含笑道:“封小主儿可别怨我们宸妃娘娘啊,那日你在永寿宫受罚,我们娘娘可是急着赶过去救了你的,谁知被旖妃拦在外头不许进去,这可就怪不得我们娘娘了。”
封婼煦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伏在地上拽着璟愿的裙角哭喊道:“宸妃娘娘啊,您可千万要救救嫔妾啊。嫔妾还得留着命为您办事啊。嫔妾如今这副模样,宫中人人践踏,指不定哪天旖妃起了性子要毒死嫔妾,嫔妾可不就落了个畏罪自裁。”
璟愿睨她一眼,嗔怪道:“为本宫办什么事?这件事还有天象那件事本宫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别做,如今说得好听,倒好像一味是为本宫办事了。”
封婼煦气急道:“宸妃娘娘,你可不能这么说啊。若是没有您的授意,嫔妾怎么可能一己做得成那些事呢?而且嫔妾都是为了娘娘您着想啊。”
娉兰忙拉开她,喝道:“封小主儿可别犯糊涂了,旖妃和太后是让您在这静心思过,而不是空口白舌的攀扯咱们娘娘。”
一个小宫女搬来一条凳子,璟愿端然坐下。她直直盯着封婼煦的眼睛,问道:“那日在永寿宫中,你到底说了些什么?本宫今日在慈宁宫,差点儿被太后和旖妃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封婼煦并不敢抬头,她眼珠子四处转着,紧张道:“嫔妾……嫔妾没说什么。”她连连摆摆手,又哭喊道:“嫔妾只为保命啊宸妃娘娘。”
璟愿听她这话语显然不对,直接了断道:“那你究竟说了什么?”
封婼煦试探性地看她一眼,支支吾吾道:“嫔妾…嫔妾帮娘娘避重就轻,只说了宸妃娘娘厌恶旖妃,看不惯旖妃,但并未说您做了什么事啊!”
璟愿听得最后那一句,心里不由得恼火起来。她冷笑一声,嗤道:“你倒会说话,你觉得你这么说本宫信么?旖妃信么?”
封婼煦忙着解释道:“宸妃娘娘啊,您可不知道,那旖妃有多厉害哦,骗我喝假毒酒,一会这儿一会那的,三两下就诈了嫔妾的话出来了,真是可恶的不得了哦。而且她还怀疑到宸妃娘娘身上了,说要搜查启祥宫的每一个人,都要关进慎刑司严刑拷问呢。嫔妾一听可吓坏了,生怕娘娘您出什么事,所以就嫔妾自己一人揽了,旖妃这才没对娘娘下手。”
“她敢!”璟愿倏得立起身子,气恼道:“旖妃有多大的能耐,敢这般作威作福,耀武扬威。她要是敢来启祥宫抓本宫的人便来,本宫倒要看看她瓜尔佳舒和到底有多厉害。”
娉兰见璟愿说完后连连喘着粗气,脸色顿时煞白不已。她忙替她拍着背,扶着她坐下道:“是是是,小主儿说的是。旖妃是什么人啊?敢来冒犯小主儿您吗?您别跟旖妃一般见识。为了她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呢。”
封婼煦忙道:“是啊,宸妃娘娘。您瞧瞧那旖妃,也忒得意了。您真心爱慕着皇上,那旖妃也霸着皇上不放,日夜勾引皇上,您自己去翻翻敬事房的记档,是不是旖妃侍寝的次数比娘娘您多些?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了,否则哪日她生下个带把儿的出来,可不要骑在咱们头上了?”
璟愿厌恶不已,交杂的恨意在银牙中暗咬着,她嫌弃道:“皇上对本宫才是真心实意的。至于她,不过是男人像猎人一般,捕捉温顺的绵羊久了,自然想捕捉狂傲的羚羊。一时起劲而已,还怕她能翻天么?”
“是是是,可是即便如此,咱们也不能不妨啊。”封婼煦恨声道:“嫔妾东窗事发,少不了桃音那个吃里扒外,卖主求荣的东西。她的父母押在您兄弟手里,不如解决了他们泄愤。”
璟愿平静下来,眼神淡漠道:“如今她父母亲族出事,咱们可不就更引火烧身了?而且你给本宫少说这样伤阴鸷的话,桃音的父母无辜,你拿她父母吓吓桃音也就罢了,难不成为了报复旖妃还真要赔了人家父母的性命进去?”
封婼煦不解道:“那咱们怎么办?眼下嫔妾难以翻身,不能够帮着娘娘对抗旖妃啊,娘娘您得想法子救救嫔妾,不能您自己孤军奋战啊。”
璟愿冷冷道:“本宫不顾六宫人言,不怕自己被拉下水,还跑来延禧宫已经是在救你了,已经足够仁义了。你还指望本宫怎么救你?旖妃抓着确凿的证据,大罗神仙来了也没有用。你还不如静心思过,等皇上和旖妃消了怒火,再自己写下陈情书,去跟皇上旖妃楚楚可怜地认个错,皇上宅心仁厚,会宽宥你的。”她又道:“本宫提醒你,虽然咱们厌恶旖妃,但伤天害理的事做不得,你可别自作主张!”
封婼煦眉心灵动,这才露出笑容:“多谢宸妃娘娘指点。可是嫔妾被太后罚俸半年,这日子怎么能够过得下去啊?”
“太后也说了,不许六宫救济你。但这点你放心,本宫已经买通了御膳房的高师傅,每日送往你宫里的饮食一定是安全的,且有荤腥。还有过冬和开春的衣裳,本宫也会着人悄悄送进来,你将就着过吧。”
封婼煦连连道谢,凑在璟愿耳边,细声道:“眼看着常常在就要生下皇嗣了,咱们要眼睁睁地看着么?”
“难道你还想做什么?”璟愿惊异不已,忙道:“这种事情本宫不敢做,你最好也别做。一旦被发现了,咱们都要给那孩子陪葬了。何况这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皇上肯定十分期待,若是不明不白的没了,皇上可不伤心坏了?你别自作主张去做这件事。”
“嫔妾明白了。反正就算咱们不做,那旖妃心思这么歹毒,保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璟愿又道:“皇后娘娘虽然脑袋不太灵光,可做事还是十分稳妥的,而且皇上太后又格外重视这一胎,必得小心翼翼,谅旖妃也不能做什么。”
璟愿也不欲多言,起了身冷冷道了句:“你先养好身子再说旁的。”便拂袖而去。
娉兰将一切落在了眼里,内心翻江倒海。于是行至门口,便与璟愿告假道:“小主儿,奴婢的一支银簪子仿佛掉在延禧宫里了得去寻寻。沁露,好生陪小主儿回去。”
娉兰走到内殿,封婼煦奇道:“怎么了?可是娘娘有事情要交代?”
娉兰切切道:“小主儿您为我们娘娘的良苦用心,即使娘娘嘴上不说,心里也是知道的。所以娘娘方才说话重了一些,小主儿别介意。”
封婼煦应道:“我受宸妃娘娘母家恩惠,又被她提拔,自然事事为娘娘着想。娉兰,就算你不说我也是明白的。”
娉兰笑道:“小主儿明白就好,只是咱们小主儿一直被旖妃压着,翻身也难。如今这宫里已是旖妃的天下,我们娘娘就算有心想保小主儿,怕也难。”
“你的意思是?”
娉兰靠近几步,语不传六耳:“我们娘娘温和善良,胆子又小,许多事情不敢伸手去做却不代表她不想做。小主儿,若凡事您能替咱们小主儿抢着做了,她一定会惦记您的好。”
封婼煦瞳孔睁得老大:“娉兰,这是宸妃娘娘的意思?”
娉兰不答,勾唇一笑:“只要压着咱们娘娘的人下来了,娘娘翻身又何愁没有小主儿您翻身的日子呢?”
封婼煦若有所思:“是了,娘娘出身贵家,身份尊贵,许多事情她不便动手。但我跟随娘娘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对旖妃恨之入骨,只是旖妃现下平步青云,拉下她甚难。”
娉兰透着凌厉的目光:“谁没有登高跌重的那日?小主儿有这份心,娘娘和奴婢就满意了。只是小主儿,日后若有行事您告诉奴婢就是,若是娘娘知道了优柔寡断反而坏事。”她十分坚定:“小主儿放心,一切都有奴婢呢。”
恬常在露出诡谲的笑容:“你放心,我知道了。风水轮流转,旖妃迟早得被拉下来。”
“小主儿好生歇着,奴婢先行告退。”娉兰走到门口,坚定地望着那一隅天,自言自语道:“小主儿,您善人善心,可奴婢却看不得您几次三番受委屈。奴婢一定要竭尽全力护着你,小主儿。”
而这边厢,舒和因着办事得力,被太后格外褒奖。又见封婼煦被自己惩罚,心里也是畅快。
舒和端起黄釉祥云茶盏,轻轻地吹着里面的茶水。腾腾的热气如云雾般带着热潮拂在舒和姣丽的面容上,如青云出岫般朦胧动人。她浅浅地抿了一口,笑道:“都是一样的六安瓜片,怎么今儿的倒格外清甜呢?”
心霈赔笑道:“不是茶格外清甜,是小主儿的心里格外舒心畅意,自然就觉得茶甜了。”
常瑞走进来打了个千儿道:“小主儿,刚刚有人来回禀,说看见宸妃从延禧宫里出来。”
舒和搁下茶,不屑道:“她倒真不怕忌讳。罢了,你下去吧。”
心霈沉稳道:“今日在慈宁宫,小主儿和太后言语中多有敲打宸妃,怕是她自己心虚了,想知道封氏在永寿宫到底说了她什么呢。”
舒和仔细地看着案上搁着的一卷江浙版图,心不在焉道:“原也是她们自己兴风作浪,无事生非。我也只图自保而已。她们种下什么因,就必须得让她们自己尝尝结出来的果。”
心霈轻轻颔首,又道:“听说近日江浙一带水患严重,皇上焦心不已。连督管河道的陆庭昌大人和江浙总督赫舍里大人都受了皇上申饬。”
舒和仔细端详着那江浙版图,叹道:“所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都说这这江南烟雨如画,烟柳画桥。可却是水灾频频之地,本宫对那心驰神往,却也深觉江浙子民在水灾里困苦潦倒。”
心霈笑笑道:“大水淹了不少粮田,那边饥荒的饥荒,鼠疫的鼠疫,如今治水一事,皇上和臣子们焦头烂额,无人能解。若此刻有谁能提出好的治水方案,也能拔得头筹了。”
舒和又道:“本宫其实倒也研究过闹水一处的版图,听说赫舍里敦柱建议重新修水坝,可本宫见那里的地势,虽然高阔,而今除了重修水坝和挖凿水道疏水外也无别的法子。”
心霈也看了看那版图:“小主儿您从小就爱研究这些东西,奴婢不大懂这些。不过奴婢听说是朝中都反对赫舍里大人的方子,觉得此法太过冒险,而且又需朝廷拨下巨资,所以皇上也一直犹豫着,不知该如何。”
舒和若有所思:“冒险的确是冒险,皇上和朝臣们所担忧的无非就是一旦修筑水坝坍塌,洪水漫灌。当地居民必然遭洪水迫害。可从短期来看,的确适合按兵不动,能等到洪水自然退去是好。可若洪水不退呢?而且若是日后再有水患,还不是一样的人心惶惶。”
心霈略微担忧:“小主儿这些话在自己宫里说说也就是了,可不敢在外面去说。旁人听了便要传成小主儿您妄议朝政,干预政事了。”
舒和叹道:“本宫只是不想看皇上那么担忧,也想早日解除水患。”她叹一口气:“罢了,不说了,据说逸夫哥哥半个时辰前去养心殿面圣,想着也快出来了。咱们带好东西去乾清宫那侯着吧。”
不过半个时辰,舒和便见到了贺逸夫。舒和立在乾清宫外午门旁,引颈盼望。见到贺逸夫前来,便莞尔一笑:“贺大人此番面圣也是为了江南水患之事吧。”
贺逸夫忙赔笑道:“旖妃娘娘格外聪慧。噢,臣忘了给旖妃娘娘请安,旖妃娘娘万福金安。”
舒和忙虚扶了他一把,见他容貌俊郎却脸带愁容,便道:“贺府就在瓜尔佳府旁边,咱们两家的交情,还用得着这么见外么?明着称呼一声贺大人,可私下里还是逸夫哥哥的。还望逸夫哥哥不要与我生疏了才好。还有这几日皇上为着水患之事忧心不已,难免心生怒火。若贺大人受了皇上言语上的不爽快,还请见谅。”
贺逸夫笑道:“哪里哪里。舒哥儿,你又与我说笑了。这次是不是又要我帮你捎东西回去了?”
舒和点点头,抱怨道:“眼看着到了年下,宫人都不做这通往宫外递送东西的买卖了,何况本宫与他们不熟,终究不放心,所以也只能麻烦贺大人了。本宫亲自做了一些冬日里的暖手护套,还有几件皇上赏的玄狐皮子,麻烦贺大人亲自带回府里,交到额娘手中。还有烦请贺大人像上回一样,下次进宫的时候,捎带几盒六味斋的牛乳软糕。”
“旖妃娘娘的吩咐,臣一定照办。”
“那就多谢贺大人了。”舒和将心霈抱着的包袱递在贺逸夫怀中中,又从中拿出一个暖手护套和几瓶冻疮膏塞到他手中,温然笑道:“贺大人的冻疮积年累病,长久未愈。瞧瞧你这手,如今到了冬日里又红肿得不成样子。”
贺逸夫想要推诿,舒和却又道:“本宫自八岁那年随额娘从科尔沁草原回来以后,又在承德住了一年来到京城,一直与贺大人交好。兄妹之情,没齿难忘,这点心意还望逸夫哥哥能够收下。”
贺逸夫也不好推却,只得道:“那臣就多谢旖妃娘娘了。旖妃娘娘视臣如亲兄长,臣自然也会竭尽所能,好好护着你这个妹妹。”
舒和噗嗤一笑,打趣道:“你瞧瞧你都二十一了,连个妾都没有。你若看上了哪家的格格,大可告诉本宫,本宫去求皇上替你指婚。”
“臣只不过是个太常寺少卿,承袭家父的官职。哪里能娶得什么好人家呢。”
舒和不满道:“可不能这么说的,你为人和善敦厚。嫁夫嫁德,这才是最重要的。这天寒路滑的实在冷的紧,本宫先回永寿宫了,贺大人也早点回去吧。”
天上又飘起了皑皑白雪,舒和坐在软轿上迤逦踏过,留下宫人们走过的痕迹。只有娉兰半露着脸,躲在乾清宫外的红柱旁,冷邪一笑。
而璟愿回到启祥宫后便搭上了火盆。殿内格外暖阳如春,丝丝绵绵的炭香浮在空气中令人心沉意醉。璟愿端坐在黑木紫檀嵌玉木凳上,抱着一把箜篌行云流水般的弹了起来。那箜篌声清清泠泠的,如散珠玉碎般汀泠作响。
一曲终了,沁露接过箜篌小心着放下,奉承道:“小主儿弹得真好,倒叫奴婢想起您教奴婢读的那句诗,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璟愿青峰似的黛眉微微舒展,冷然道:“本宫弹的这是高山流水,皇上最喜欢的。不过弹奏此曲,古来多用筝和琴,本宫倒觉得用箜篌弹出来更有意趣。”
她又道:“形容箜篌之声的不仅仅只有李贺诗中的那一句,卢仝的那首《楼上女儿曲》更合我心。”她吟吟道:“相思弦断情不断,落花纷纷心欲穿。心欲穿,凭栏干。相忆柳条绿,相思锦帐寒。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我有娇靥待君笑,我有娇蛾待君扫。”
这般吟唱着,她几欲潸然泪下,她凝噎着叹出最后一句:“莺花烂熳君不来,及至君来花已老。心肠寸断谁得知,玉阶幂历生青草。”
璟愿念得格外缠绵婉转,娇声呖呖苏苏下更添了几分愁韵唱叹之效。
沁露见她伤心不已,又不解道:“这诗念起来怪伤感的,小主儿如今恩宠正浓,还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璟愿别过头,黯然垂泪道:“你看看今儿太后和旖妃说的那些话,皇上是不是也要猜忌我了。这君恩一会儿有一会无的,我有心伴君,君无心照我。”
“小主儿您想多了。皇上最信任您,怎么会猜忌您呢。奴婢把您最爱的兔子带来吧。”
璟愿摇摇头,伤感道:“我只盼着君恩常驻,别若有若无的飘摇不定就好了。”
正说着,韩成打了个千儿,喜滋滋地进来道:“宸妃娘娘万福金安。奴才给您带东西来了。”
璟愿拭干眼泪,缓和道:“什么东西还用得着韩公公亲自来送。”
韩成笑着接过小太监递来的锦盒,打开递到璟愿眼前:“皇上惦记着宸妃娘娘喜爱翰墨,所以特命奴才送了这真迹来供娘娘临摹。”
璟愿拿在手里一看,随意翻了翻:“这是欧阳询的《仲尼梦奠帖》,墨淡而不浓,而且秃笔疾书,转折自如无一笔不妥和凝滞。果真是真迹,皇上有心了。”
韩成见璟愿透着微微笑意,又道:“皇上对宸妃娘娘自然是用心的。奴才还赶着要去永寿宫送呢?”
璟愿问道:“永寿宫也有?”
沁露得意的笑道:“真迹来了咱们启祥宫,那永寿宫的必然是摹本了。皇上对小主儿您和旖妃的心意,实在是泾渭分明呢。”
璟愿露着喜色,韩成带着尴尬道:“皇上同样惦记旖妃娘娘酷爱书法,昨儿就答应了旖妃娘娘赐旖妃娘娘《快雪时晴贴》。一会奴才便送去。”
璟愿显然变了脸色,愠怒道:“快雪时晴帖?比之欧阳询的楷体,本宫更爱王羲之的。怎么本宫不是快雪时晴贴呢?”
韩成左右为难:“我的好娘娘,您可千万别为难奴才。皇上说了,王羲之的字洒脱,更合旖妃娘娘临摹。而宸妃娘娘更适宜临摹欧阳询的字。若是宸妃娘娘实在想要,摛藻堂也有快雪时晴帖的摹本,娘娘可以去取来临摹。”
沁露怒道:“韩公公,旖妃都用的是真迹,难不成咱们娘娘用摹本么?韩公公你可别忘了,是谁提拔你到了这太监总管的位置。”
“是是是,是奴才的错。”韩成急道:“启祥宫什么顶好的东西都有了,您不必跟旖妃计较这一桩啊。”
璟愿冷笑道:“沁露你别这样。无妨的韩公公,皇上对永寿宫格外上心,你也没办法。”
韩成愧疚得点点头:“如今皇上为江南水患忧心,除了旖妃正得圣恩,皇上也不大翻嫔妃们的牌子。许多事情娘娘您和奴才都不好亲自探知皇上心意,不如……”
璟愿疑云俱生:“韩公公的意思是?”
“如今依附着您的封氏眼见着是败了势了,若是您想分了旖妃的宠爱,不仅仅要自己上,还得紧着皇上的喜好,在皇上跟前安排个玲珑剔透,得皇上喜爱的新人。”
璟愿顿了顿:“皇上登基后就一直没有纳新人的意思,而且官宦之女不好控制,本宫上哪搜罗个这样的人来?”
韩成靠近一步,笑道:“许多贫寒窟里的女孩子刚刚卖到秦楼楚馆里,还不曾侍奉过人的。娘娘大可从那里拉拔一个过来,换个身份送到皇上跟前。”
璟愿狡黠一笑:“公公好主意,本宫知道了。你带着东西去永寿宫吧。”
璟愿见韩成走了出去,低声对沁露吩咐道:“韩成的话不无道理,封婼煦如今被困,本宫身子又不好不能侍寝,身边少不得要有替本宫分掉旖妃宠爱的人。你去告诉娉兰,让她好好安排!”
正说着,见娉兰急急走了进来在璟愿耳边细碎几语。
璟愿颇为诧异:“真的?”
“错不了,奴婢路过乾清宫,亲眼所见。两个人拉拉扯扯的,还送了东西呢。好不亲密。”
璟愿皱着眉头,怒道:“亏皇上还这么珍视她,没想到做出这么不检点的事,枉费皇上一片情意了。”
娉兰亦道:“小主儿,这个算是抓着旖妃现行的证据了,咱们若能把事情闹大些拉下她,也不会有人跟您的宠爱了,还能让皇上看清她的真面目。何况这件事也不算冤了旖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