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十九传来消息。
唐妧妧拆开信封,那上头字迹潦草,只有三个字:二皇子。
二皇子?唐妧妧把信纸揉成团,丢进炭盆。火舌窜起,很快将其吞没。
她对宫中事务所知不多,仅仅与这位二皇子有过一面之缘,除了知道他是皇帝宠妃丽嫔所出,其他的,一概不知。
看来,需得找个人来问问。
思来想去,唐妧妧终于想到了一个合适的人:佘申。
他是皇后身边的人,而且进宫多年,知道的定不比旁人少。
可是,自上一次与皇后不欢而散,直到今日,她再也没去过那边。想起上次之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
思量一番,唐妧妧唤来昔云帮她换了身衣裳,决定去长甘宫看看。
出来迎她的是佘申。
“姑娘好一阵子没来了,娘娘虽嘴上没说,可老奴看得出来,娘娘想念姑娘想念得紧呢。”
唐妧妧“唔”了一声,借着裙摆掩饰,将脚下一颗鹅卵石踢出去好远,“娘娘近日可还好?”
佘申长叹一口气,苍老的脸上浮现几分疲态。
“可是出了什么事?”唐妧妧追问。
佘申摇摇头,复点点头,聊有深意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后宫啊,外人瞧着艳羡,殊不知,里头的腌臜事却是多得数不清啊……”
“妧妧来了。”
见着唐妧妧进来,皇后面上露出几分喜色,起身去牵她的手。
“妧妧好些日子没来,可是在怪罪姨母?”
“是姨母考虑欠妥了,我们妧妧这般好,向来只有别人讨你喜欢的份儿,哪里用的着你费心呢。”说着皇后抬手,轻轻在她鼻尖儿刮了一下。
唐妧妧留意到,皇后好像又瘦了,面颊深深凹陷进去,衬得两个眼窝极大,就连握着她的手都有些硌得慌。
见她这样,唐妧妧心中生出几分不落忍,于是开口问道:“娘娘是有什么忧心事吗?”想着,或许能替她解解烦闷。
“还不是因为那丽嫔……”一旁佘申插嘴道。
“闭嘴。”话说一半,被皇后横扫一眼,厉声打断了,“妧妧毋须担心,姨母没事,姨母这不好好儿的么。”
“我瞧着呀今日时辰还早得很,妧妧不若在这里玩儿一会儿罢,”说完,不容唐妧妧推拒,她吩咐佘申,“让小厨房多备上一份午膳。”
留下便留下罢,正巧她也需寻个时机套套佘申的话。
与皇后又说了一会儿话,瞧着皇后心不在焉,似是累了,唐妧妧便自作主张,扶着她去了寝殿小憩。
自己在外头逛着逛着到了一口池塘边儿上。
现在天儿还冷,池子里的荷花并未绽放,只余一些残枝败叶,隐隐透出几分萧条之感。
唐妧妧坐在石头上,捡了几块儿石头打水漂。
水波荡漾,泛起阵阵涟漪。池子里头的鱼以为来了吃食儿,纷纷朝着小石头游过去。唐妧妧玩儿得不亦乐乎。
当然,正事没忘。
远远儿地瞧见佘申过来了,唐妧妧起身,拍拍裙摆上的碎土,唤了一声“佘公公”。
佘申行了一揖,“姑娘有何吩咐?”
“没什么,你替我去寻些鱼食儿来吧,我瞧着它们饿得厉害呢,”唐妧妧指了指那一池子鱼。
佘申应了一声“是”。
不消片刻,他带了一盒子鱼食儿过来。
唐妧妧指了指旁边的大石,示意他坐下,不必站着等。
佘申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唐妧妧便也没逼迫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说着话。
“方才我听着你说到了丽嫔娘娘?”
佘申俯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唐妧妧的神情,许在猜测她的心思。
然而唐妧妧只是把手伸进盒子里,抓了一大把鱼食儿,再一粒一粒丢进池塘。神色认真,口中喃喃自语:“你已经吃过许多了,不可以再吃了”
佘申望去,那是一条金背红色鲤鱼。
唐妧妧目不斜视,颇有些孩子气地继续道:“可是她惹了皇后娘娘不开心?”
“我初来之时见过丽嫔娘娘一面,我记着,她还夸我生得一副好相貌呢。”
佘申轻轻叹口气,心道唐家姑娘果真算不得聪明,暗讽之语她竟也能听成夸赞。与此同时,心中对她的警惕也放下了不少。
“姑娘猜得不错,那丽嫔娘娘仗着得陛下宠爱,频频来咱们娘娘这儿寻茬。皇后娘娘仁厚,不与她一般见识,谁想她竟愈发变本加厉了。”
唐妧妧折了一枝残荷,将上面叶子捋下来,用一根空杆逗池子里的鱼玩儿。
佘申继续道:“皇后娘娘虽身份尊贵,这么多年却未曾替陛下添个一儿半女,在后宫里头难免难过了些。”
一条鱼追着菏杆咬,在它即将咬上的时候,唐妧妧又猛得将杆一收,令那鱼儿扑了个空。
“我隐约记着,丽嫔娘娘膝下也只有一子吧。”
“姑娘说得不错,”佘申点头。
“丽嫔娘娘这般嚣张,想必那位皇子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吧。”
“的确如此,”佘申颇感认同。“咱们这位二皇子呀可真真是随了丽嫔娘娘的性子……”
“怎么说?”唐妧妧问。
佘申左右顾盼一番,见没有旁的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姑娘可知十三年前发生的那桩事?”
唐妧妧摇头,一脸天真懵懂地望着他。
“是了是了,姑娘当时年纪尚小,不晓得也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那时,先皇后刚刚薨逝,太子殿下也还只是一个小娃娃……”
唐妧妧放下手中菏杆,听着佘申将这桩旧事娓娓道来。
先皇后薨逝,而皇帝尚未册立太子。后宫嫔妃皆蠢蠢欲动,想要替自己儿子谋求这太子之位。
皇帝对先皇后感情深厚,一早便有了立谢行秋为太子的打算。内监将这消息带与丽嫔时,恰巧被在后殿玩耍的谢行业听见了。
他在众皇子之中排行虽靠前,可到底也只是个孩子。丽嫔自小便教导他要如何如何,讨皇帝欢心。现下属于自己的东西要被其他人拿走了,他自然忍不得。
于是,有一天从学堂回来之后,他将谢行秋从楼宇推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