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这一天,有个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在书房有些紧张地对宗浩轩禀告:“太子殿下,属下打听到了在二王爷的封地商陵,明日就要举行登基仪式,他也不要众大臣全到现场了,简化仪式,只想早日登基,做成既成事实!”
宗浩轩闻说,啪地一掌击裂了几案一角,吓得下边站着的人面如土灰,不敢作声。
宗浩轩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咬着牙说:“好你个宗褚,跟我拧上了,本王倒要看看谁拧得过谁!”
他随后吩咐底下的人道:“给我传下命令,先将所剩的暗卫全带上马上动身赶往商陵,将宗褚拿下,以反叛的罪名!本王随后将府上的精锐护院带上,以作后援!”
“是!属下遵命!”那人转身离去。
奚络也没有闲着,她在夜色的掩护下利用轻功去了三王府,这个三王爷虽在过去也对她流露出过好感,但在残疾之后就没有再接触过她,她要亲自出马,去探一探三王爷的内心真实想法。
三王爷一片冷清,很少掌灯,黑漆漆一片,透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奚络一间间房屋去找,终于在一间竹林环抱的房屋前面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屋内无灯,室外是新月的星空散发的幽暗星光,偶尔有几只荧火虫带着一点荧光飞过。
在这寂静的夜,仆人们都睡去了,三王爷宗浩哲独自一人坐着轮椅在竹林前仰头无言看一弯新月,月下朦胧的侧脸刚毅而冷峻,棱角分明,线条完美,透着阳刚之气,一双深遂的黑眸在月色和星光下,闪烁着星河一般幽远的微光,唇瓣饱满,有青春的温润色泽。如果不是残疾,他是一位极俊逸的美男子,宗家的男人各个都是美男子。
奚络无声地在他背后顿住,此情此景,只有夜虫低鸣,怎么着这气氛都透着点悲凉,奚络的心底升起了一点同情,一时之间,奚络也不知该怎样出现在他面前,只有默默地望着他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晦暗的夜色下,夜虫的鸣唱,竹林摇曳,好像这一切带着一股催眠的魔力,奚络觉得自己意识朦胧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做一个梦,快要忘了此来的初衷。
轮椅上的那位依旧望着月,只是轻轻地吁了一口气,磁性的男中音低声道:“络儿姑娘,这么晚来造访,莫非就是为了陪本王赏新月的吗?”
奚络心中一凛,脑中清醒过来,他原来早就发觉了!
奚络只得打起精神来缓步走到他的轮椅前面微微蹲身行了一礼:“络儿参见三王爷!三王爷,络儿深夜来访,会不会觉得太冒昧?”
宗浩哲的脸在晦暗的月色星光下显得更立体,也更柔和,眼中闪烁着一点黑玉般的光,奚络有种错觉,似乎那里显示了主人内心的一点欣悦。
宗浩哲勾唇一笑:“来都来了,还谈什么冒昧不冒昧的话?如今本王这样,早就门前冷落了,也只有络儿姑娘还记得本王,本王该感谢才是!”语气里有种深深的无奈,也有一点淡淡的怨气。
奚络走了过去,推动他的轮椅到比较平坦宽敞点的地方停下,柔声说道:“三王爷,虽还未到夏季,可是草木较深之处蚊虫也多了起来,三王爷还是注意点好。三王爷不必说感谢的话,咱们毕竟兄妹一场,虽然接触不多,小妹也能看出三王爷是重义忠厚之人,小妹总是记挂着。白天人多,小妹怕来拜访引起别人的猜测,所以乘着夜色较浓之时前来看望三哥,没想到三哥好雅兴,竟然在赏新月。”
奚络一口一个小妹,一口一声三哥,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宗浩哲心中一热,闭了闭眼,喃喃道:“三哥!没想到我宗浩哲在这世间还有亲人。”
奚香俯身从他肩膀后面探过头来看他:“三哥,此话何来?你当然有亲人!除了小妹,你还有几个兄弟呢。”
宗浩哲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右手啪地在轮椅扶手上拍了一掌,语调升高了一些:“他们是亲人吗?哼!我也曾当他们是亲人呢,我一心一心,掏心掏肺地对宗褚好,甚至心里他比我自己还重,只想助他当太子继承皇位,我自己都没想过,结果如何?结果我被他背后插刀,成了现在这幅样子!这也叫亲人?我算是死心了,这是一个冷漠的世界,我是孤独的,周围都是豺狼!”
听着这愤世嫉俗的话,奚络心中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在这样的高贵皇家,也是如此刻骨的孤独,他的境遇又比自己好得了多少呢?自己和亲人之间毕竟是真情相对的,而他们面对自己的亲人还要百般防备。
奚络默然无语,只是慢慢地推着他的轮椅在竹林小径间散步。
宗浩轩扭回头抬眼看奚络:“怎么不说话了?络儿妹妹,莫非你也是来看我宗浩哲的笑话的?”
奚络忙停下轮椅摇着头辩解道:“不不不!小妹怎么可能来看你的笑话呢?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我很难过。三哥这么说,莫非三哥没把络儿当妹妹?”
宗浩轩回过头去还抬头望月,轻叹一声道:“你说得没错,我没把你当妹妹。”
奚络愣住了,“你”她不知他是何意。
宗浩轩自顾自地说:“络儿姑娘,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被你吸引了,你那么美,美得像梦一样,那双眼睛黑宝石一般漆黑润泽,泉水一样清亮,只望我一眼我就沦陷了。那样美的人,只要是男人都会爱上,就像我的几个兄弟一样,我看得出来。当然我也看出了二哥宗褚爱你爱得发了狂,甚至不顾惧内的毛病,大着胆子讨好你。我想,既然二哥喜欢你,我就帮他,成全他,所以强压下心中的爱欲,压得很痛苦,每当深夜醒来,眼前都是你的一颦一笑,有时精神恍惚得象生了病。”
他再回头望向石化了一般的奚络自嘲地笑道:“是不是吓着你了?我很傻是吧?”
奚络无言以对,这就是美貌的力量,不管一个人内心怎样,只要相貌美到一定程度,就能颠倒众生,可是这一切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在如痴如狂地为一个虚幻的影像而迷醉,自己却连意中人的心都得不到,就因为这外貌不是自己真实的外貌。她摇着头苦笑了一下,其实自己跟他们一样是情场的失意者。
宗浩哲转回头继续说:“我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二哥,他却是狼心狗肺!我已经这样,自知不配再爱你,他们都还在争抢你,别看我是个残废,这一点还看得出来。你今晚来是有什么目的呢?不光是看看我吧?据我所知,那几个兄弟之间的兵戎相见跟你多少也有点关系吧?我不知道你的背景和目的,可是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值得被你利用吗?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奚络被这番话给震到了,没想到他是这么清楚明白,倒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奚络出于自卫,冷笑了一下反击道:“三哥,如果你还认三哥这个称呼的话,难道我作为妹子都不能来看一下三哥吗?三哥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断了一条腿,我作为妹子都不可以来表示一下真心关怀吗?我必须得有什么目的?必须得利用你?”
宗浩哲一双幽深黑目带笑望向抱着手站在轮椅边看着他的奚络:“络儿妹妹,你也不必这么情绪激动,就是你带着目的来利用我,我这个废人还有被你利用的价值也觉得很安慰了。何况对于二哥,你不利用我,我也想还他一个公道!”
奚络有些郝然,放下了胳膊问他道:“二王爷拿走了玉玺你可知道?有了这个玉玺,他可能要宣布登基了,我想谁登基都会比他强,比如三哥你,重情重义,如果你能是那个身在高位的人,我会很安慰。”
宗浩哲扭头一笑:“络儿妹子,你想错了我,我没有称帝之心,那个位子坐上去并不会象想像中那么舒服。象这现在这样,以残疾之身,你依然撺掇我去争皇位,我是否可以说,你太高看我了呢?”
奚络闻言,心中冷了下来,也许此来果然是错的,她面容和声音俱都冷却了:“络儿也许太过热心了,请三王爷莫怪,三王爷只当今夜络儿未来,打扰了三王爷赏月不好意思,络儿这就告辞!”她转身欲走。
“慢着!”一只手伸过轮椅,紧紧地握住了奚络的纤纤玉手,她回头俯视着轮椅上的这张俊脸,虽然只有微弱的星月之光,朦胧之中的这张脸更加俊逸飘渺。
宗浩哲的手心是温热的,奚络居然感觉到他的手有点微微颤抖,是错觉吗?
宗浩哲低声地感情饱满地说:“络儿,别走!虽然我不争皇位,但并不是说就可以放手让宗褚登皇位,所以你找我是对的。”话虽说得很正常,语气怎么听着感觉有些暧昧。
奚络不动,依然锁定那双在夜色中更显幽深的眼睛,此刻,它们闪烁着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