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络在一天夜里出了离园,身上带着包裹,仍做回姚孤萍,往钟致远的明山方向奔去。
夜色漆黑,姚孤萍走在幽暗的街头,她必须先去找个店住下来,天亮后才能出城。
到了一家离城门较近的客店,姚孤萍去拍门求宿,以夜色为背景的姚孤萍把开门的迷迷糊糊的店小二吓了一跳,他退后两步,条件反射的就要关门,奚络迅速以手撑住门,好言央求道:“劳驾小二,天晚了,容我住宿一晚吧。”
店小二仔细盯着她看,看清她原来真的是人,这才放她进来。
姚孤萍睡下,在朦胧入睡中,隔壁似乎有什么悉悉索索的动静,她继续入睡,不去理会,突然又有咚的一声响,她的瞌睡没有了,心想隔壁有些古怪,出门在外,小心些是好的。她起床来走到墙边,把耳朵贴上去听,听上去有两个人在低语,但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听到“刘云海”三个字,他们必是与刘云海有关了。
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姚孤萍轻轻出门,来至隔壁房门前侧耳倾听,屋里一片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了,她再把耳朵贴近一点,突然,门一下被拉开,姚孤萍一个踉跄,差点跌进房去。屋里同时有一把冰冷的剑放在了她脖子上,一声断喝:“什么人?”
姚孤萍抬起头来,屋里是点着蜡烛的,她看清屋内有一老一少两个女子,那老妇人虽然一头白发,却也别有风韵,那年轻女子不染铅华,但实在是明艳动人,清丽脱俗,不似世俗女子。屋中飘出一股清甜的香味,不似常见的中土香料。
拿剑架到她脖子上的人是那老妇人,姚孤萍抬起头来打量她们时,老妇人一怔,手颤了一下,年轻女子则失声惊叫,末后赶紧捂住嘴。衬着外边漆黑的夜,姚孤萍这脸相难免会让人产生不祥之感。
老妇人又问了一句:“说!你是人是妖?”这次的声音有了些不确定感。
姚孤萍定了定神答:“我当然是人,我叫姚孤萍,听你们谈起刘云海,碰巧我也有朋友叫刘云海,所以起了好奇心,还请两位女侠莫怪。”
听她说自己是人,两人仔细打量了她,老妇人确认她是人后,一把把她揪进屋里,年轻女子把门关上。
老妇人的剑始终没离她的脖颈,少女喝问道:“说,刘云海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怎么会对刘云海这么关注?”少女的表情非常生动,姚孤萍以一个女子的敏感感觉出她对刘云海异常的紧张。
姚孤萍答道:“女侠,刘云海是我的朋友,不知女侠是敌是友?”依她的判断,这两位绝非刘云海的敌人。
“真的?”少女问道,狐疑地观察她。得到姚孤萍肯定的答复后,她欣喜地拉住姚孤萍的手,老妇人也撤下了剑,请她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老妇人吩咐道:“青兰,给客人倒茶。”
“是!”青兰答应着拿起一个茶杯倒了杯茶奉上,亲切地说:“小妹不知,冲撞了姐姐,请姐姐莫怪。”
姚孤萍一笑接过茶问道:“青兰妹子是吧?请问你们跟刘云海大侠是什么关系?孤萍正是听到这个名字才起了好奇心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一件东西上,那像是一个重球,地上还有一断铁链。
青兰有些忸怩起来,那满头白发的妇人笑道:“老身叫洪丽英,这是我的徒儿青兰,刘云海是她的未婚夫。介绍一下你自己吧。”
姚孤萍恍然大悟,这就是刘云海为之心醉的女子,以前自己想像不出怎样的女子会使刘云海大侠为她亲自赴西域采办香料,眼前的女子果然光彩照人,任谁都会被她吸引住的,姚孤萍很羡慕。
她说:“我叫姚孤萍,是一位医女,曾在五王爷府上见过刘大侠,与他有过交往。现在我有事要出城去。”她将与刘云海相识的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听说姚孤萍曾设法救刘云海,青兰非常感激,她说:“你也说她被铁链锁着,不好救他,我也听说了,这回我带了个铁球来,想砸断铁链,呶,就是这个,刚才还在试呢。”她手指着墙角的那个铁球。
坐在姚孤萍对面的洪丽英宠爱地看着她笑道:“我早说过那个不行,她偏要带。我们到时把宗浩轩抓住,逼他打开铁链就是了。”
姚孤萍正色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刘大侠已经被救走了。”
青兰两眼放光地站了起来:“真的?什么时候,是被谁救走的?我们一直在山里,消息闭塞,都不知道诶!”
姚孤萍说:“就在几个月前,是莫玉初大侠和白芊芊白大侠救走的,但不知他们去了哪里。你们为什么早不去救呢?”
青兰瞟了她师傅一眼,有些幽怨地低声嘀咕:“师傅不让我救嘛。”洪丽英也有些后悔的样子:“唉,我本不想插手世俗间的事的,总觉得会有人救他出来的,我们还拜托了四王爷呢,谁知拖了很久都没有救出来,这一段时间来才知道已经天下大乱了,青兰为了刘云海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我怕再不亲自去救,刘云海不知会怎样,恐怕青兰就先要不行了。”
说着看了一眼青兰消瘦的面庞,有些心疼的样子。姚孤萍笑道:“这下简单了,刘大侠已经被救出来了,你们不用再费神费力,只是不知刘大侠为何没有去找你们?”
一头白发的洪丽英叹道:“唉,他怕来见我吧。当初刘云海追求青兰时,我百般阻挡,我不愿青兰找一个帮派中人,怕以后会有很多事连累她。刘云海吃过我不少苦头,没少被我奚落。不过现在我也看开了,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对青兰好就行。”
姚孤萍再问:“那你们今后有何打算?”一直低着头的青兰突然说:“去找他!”洪丽英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洪丽英站起来对姚孤萍说:“姚姑娘,天已不早了,我们各自休息吧,如有缘,咱们后会有期。”
姚孤萍跟她们道别,独自回房睡了。第二天一早她们一起吃早饭,结伴出城,出城之后,姚孤萍就与她们挥手道别,买了匹马,径自往明山而去。
一路凋敝,看到了战乱中百姓的艰难生活,姚孤萍心里很不好受,今年真的是好年成,风调雨顺,只是百姓不能尽心尽力地侍候庄稼,大片大片的土地荒废了。姚孤萍扪心自问:“姚孤萍,你所做的一切值得吗?”她无法回答自己。
她原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正义的,现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正义到底意味着什么。
由于是其貌不扬的丑女,姚孤萍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能较顺利地抵达明山,在进山之前,她变回了奚络的形象。
正在户外调配军用物资的圆眼段老三,满脸络腮胡子,瘦了很多,显出辛苦的倦容,当他看到含笑出现在他面前的奚络时,眼睛瞪得更圆了,里边跳跃着极度兴奋的火焰。
“络儿!”他几步跑到她面前,“你终于回来了?”奚络含笑点了点头,问道:“这几个月,你还好吗?你好像瘦了很多啊。”
段老三嘿嘿憨笑了几声,低下头,悲喜交加,为这一句亲切的问候,眼中甚至有了星星点点的温润,他左右换着重心,竟手足无措地不知该怎样才好。
奚络打破了这沉默的尴尬,拉了拉他的胳膊问道:“钟王还好吗?带我去见他吧。”
段老三这才反应过来,忙带着奚络到山洞中的小室内去见钟致远。
钟致远正在桌边翻阅军队花名册,桌上放着两枝大蜡烛,烛光摇曳中,奚络见他气色不错,情绪也沉稳了很多。
听见脚步声响,他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两个人,目光只锁定一个人,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他唇边绽出了笑:“络儿,你终于回来了!”他说着就站了起来,一幅热烈欢迎的表情。
奚络心情好起来,快步上前,在桌前站定:“钟王,现在宗国已乱,国力日衰,是时候反戈一击了,我们的故国就要复原了!”
钟王坐下哈哈笑道:“我都知道了。”他手一指旁边的座位:“请坐,段将军,帮忙给络儿姑娘倒杯茶。”他又转向奚络说:“我知道,这里边有你很多的手脚,络儿姑娘真是不容小觑啊。”他非常欣赏地望着她,这样的绝色女子肯自动帮他真是他的福气,看来复国有望啊。
段老三把茶端到了络儿的手上,自己也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兴致勃勃地看着奚络,由于目光过于热烈,都引起了钟王的注意。奚络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说:“那个,钟王,络儿此次来是想把我所知道的所有军队布防情况都告诉您,您就可以乘乱出兵了。”
她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张自己画的军队布防图来放在钟王面前的桌上,对着地图详细地说明。这期间,钟王的脸色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