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一番话掷地有声。
实在难以想象此番言论出自一位仵作之口。
禹清觉得义父年轻的时候,绝对是个风云人物。
只可惜义父不喜欢讲以前的事,不然禹清一定会刨根问底。
“义父,你的意思是,人道衰弱是暂时的,总有一天会再次强盛?”禹清道。
莫老深吸一口烟,烟斗里的烟草亮起火星,“不知道。”
啊?
禹清白激动了一场。
“未来的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再说了,老头子我也看不到那天,瞎操什么心,有那功夫我验几具尸不行吗?”莫老鄙夷地瞥了禹清一眼。
彳亍口巴。
天色不早,禹清也该回家了。
“义父,那我就先回家了。”
莫老敲了敲烟杆,“来都来了,帮我验几具尸再……”
莫老话还没说完,啪嗒一声,房门打开后迅速关上。
义庄里除了尸体,还有愣在原地的莫老,再无他人。
“臭小子……”
夜幕下,咆哮声惊起一片鸦声……
……
同人巷,禹清家。
几天没回来,这家里连蜘蛛网都结上了。
禹清残忍地摧毁了它们的家园后,又弄死了几十只蚊子,屋里才算是舒适了些。
“清儿,考取功名了吗?”
禹清正做着饭,爹的声音响起。
果然,他爹还在惦记着禹清科举的事。
“还早着呢。”禹清回道。
禹田奇怪地嘀咕,“还早吗?我日子记错了?”
其实科举的日子早就结束了,禹清并没有去参加。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没那本事。
科举考的是明经、明法、明算、及明修。
明算应该还好点,毕竟九年义务教育,数学这一块他还是很出色的。
每次都能考一百分。
应该能勉强及格。
明修的话,他现在应该没问题,好歹他也是炼气期修士了。
明经这块,禹清尝试过学,后来发现这玩意根本就是童子功。
速成是不太可能了。
禹清便果断放弃,连碰都不碰。
他这辈子算是与科举无缘了。
“清儿,在衙门里寻到钟意的姑娘没?”娘也趁机插话。
钟意的姑娘?
禹清脑海中浮现出了今天见到的那个红色身影。
“没呢。”禹清道。
娘继续追问,“可有人说媒啊?”
禹清苦笑,“娘,京城的姑娘可不好找。”
再说了,谁会跟一个仵作说媒。
想想都不可能。
不出意外,禹清这辈子怕是不可能接触到姑娘家了。
“唉,都怪你爹,当初非要来京城,还说什么爬都要爬来,要是就留在青州,咱孙儿都抱上了。”娘开始埋怨道。
爹哼了一声,“妇道人家懂什么?留在青州,清儿最多只能当个县官,可要是来到了京城,机会比青州大得多,就算科举考不上,遇上些达官贵人,前途也将不可限量。”
娘也是不服,“做官做官,你就知道做官,老禹家祖上也没出过当官的,我看你是着魔了!”
爹撇嘴低头,“你瞧过哪个官老爷过的差?”
娘立刻道,“咱老家,青州北海郡清月县可不就有个官老爷过的差么?”
爹解释,“那官老爷是个清官,当然过的差。”
“那你的意思,让清儿去做那贪官?”
“……我没说过。”
“你就是那意思。”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我不懂?有本事你不吃我做的饭啊!”
“……”
禹清在一旁笑。
爹似乎察觉到了,忽而眼神瞥了过来,“笑什么笑,不用干活了?”
禹清一愣,得,神仙发火,殃及池鱼。
收敛笑容后,禹清开始劝架。
这时,闻二来到了禹清家,他推开院子的围栏,瞧着屋内摇曳的烛火,禹清的声音若隐若现,闻二在屋外喊了一声。
“禹清,是你在家吗?”
嘎吱!
房门打开,禹清探出头,“闻二?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闻二情绪似乎不太好,“吃了,你这屋里还有人?”
禹清笑了笑,没解释,“进来坐。”
闻二探头进屋,发现禹清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这几个月来,他总是能听见禹清在家说话。
一开始他以为禹清家里有人,但好几次他都发现禹清在自言自语。
“饭刚做好,再吃两口?”禹清盛饭道。
闻二犹豫了一会,“有酒吗?”
“有。”禹清拧出来一坛。
涓涓~~
两杯酒倒满。
闻二端起一杯,直接入喉。
“吴伯的葬礼办了……”
“今天官府出了告示,杀死吴伯的是吴桐,他被妖道蛊惑弑父杀母,自己也被妖道杀了。”
“吴桐平日里的确叛逆了些,但我还是不信他会杀他爹娘,衙门那套说辞我不信。”
“我只信你,禹清,你告诉我,吴伯夫妇到底是不是吴桐杀的?”
闻二红着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吴伯没传他艺,但也教过几手,算半个师傅。
许是觉得吴桐实在是不开窍,吴伯曾有意无意给闻二露过几手真传。
平日里也把闻二当儿子看待,闻二也将吴伯视为亲人。
吴伯一家在京城也没有亲戚,死了都没个收尸的。
这事闻二便接了过去。
禹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夹起一根野菜,嗯,咸了点,盐放多了,“闻二,想成为修士吗?”
闻二一愣,“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连灵根都没有,拿什么修炼?”
禹清跟闻二满上,“如果我说,你可以成为修士,代价仅仅只是一根手指,你愿意吗?”
闻二皱眉,“废话,一根手指而已,当然愿意,成为修士那就是人上人了,连官老爷都不怕,一根手指算什么代价。”
“一只手呢?”
“也不是不可以。”
“他人的命呢?”
“这……我不知道……”
“你爹娘的命呢。”
“不行,绝对不行。”
“是啊,你做不到,吴桐可以,或许他曾经挣扎过,但结果就是如此,他用他爹娘的心脏,换他逆天改命,但……他失败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就算是为了成为修士,也,也……他怎么下得了手,那是他爹娘啊!!!”
闻二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觉得痛心!
当一个熟悉的人突然永远也见不到时,一种难以言表的情绪涌上心头。
禹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总是会变的,想开点!”
他已经习惯了离别。
闻二也应该习惯。
这是世间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