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檀今日起了个大早，白夕贤的屋子在李锦檀旁边，清晨出门练功时便看到她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清晨天仍未大亮，整个李府静悄悄的，只有庖屋似乎有些动静。

日头没出来，白夕贤感到一丝凉意。再看向屋子里的李锦檀，一动不动，仿佛心事重重的。

她贴着墙潜行到打开的李锦檀的窗子底下。

“嚯！”猛然起身，惊地窗子内的李锦檀激灵了一阵。

庭院中的古杉上随风动了动，很快恢复平静。

“今日花会，我可没贪睡，说好的陪你，我没食言哦。”白夕贤语气轻佻，想逗一逗李锦檀。

某人收回了思绪，将之前的茫然隐藏，撇了撇嘴说道：“那我是不是还要奖励你啊，我的白小姐。”

白夕贤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地进了屋子。少女的闺房中，是她熟悉的花香。

“今日好好玩罢，何必多愁？”

不过是早市的时间，街上便已经是人来人往。平时的小商小贩早已摆起摊，向过路的人吆喝着。

白夕贤今日并没有着女装，而是打扮得像个纨绔公子，挥手千金的那种。

她常常这样，和李锦檀上街时，常常打扮成某家公子模样。那眉间的几分英气引得些许少出闺阁的懵懂少女频频回顾。本是桃花魅眼，可眼神却冰冷无色，薄唇微抿，透着股生人莫近的疏远感。

而李锦檀今日便是少见的盛装，这是五年中白夕贤唯一一次看到李锦檀穿的如此艳美。红衣轻摇，少女曼妙身形隐隐可见，眉间是早上白夕贤亲手点下的朱砂，此时迎着日光越发变得绯红，一双杏眼藏着少女的青涩与心事，虽清澈却也难测。

两人手上拿着刚买的糖葫芦与花糕，就这样走在青石街上，引得他人屡屡回目。看这两人走过去，路边的两个小贩闲聊起来。

“李家的小姐的确是绝色佳人啊，不知未来哪位公子会有这样好的福气，能娶到这样的美人。”

“唉，还哪位公子呢。你还不知道么？几日前皇城有人去了李家，听说是宫中的人。最近选妃的日子到了，说不准是···”

“嚯，那好啊，在皇宫里，凭李家小姐这样的容颜，未来必定是享荣华富贵的路子··”

“谁说不是呢，要我说，那李家小姐那样贤惠乖巧的性子，谁能不喜欢呢。我家老婆子都说要是能生个那样的闺女就好了。”

“呵，人家生的好，李老爷教导的也好，生在你这野夫家里怕不是要教出个母夜叉来啊，哈哈哈！”

以上来自一个屠夫和一个菜农的友好攀谈。

白夕贤啃完了最后一个海棠果，舔了舔嘴唇，又开始盯着李锦檀手里还剩下的半串。她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意外地发现自己开始变得很喜欢吃甜食，方才的花糕是专为她而买的，这种甜腻又带着花香的糕点是她每年都会惦念的美味。

李锦檀感受到身边人炽热的视线，再看看手里的糖葫芦，无可奈何地笑着将糖葫芦递给白夕贤。

她真是捡了个“宝贝”啊，虽然好看，但骗吃骗喝。

不知不觉一逛了一天，两人随意找了处茶楼歇息。一天的走动不停脚，白夕贤倒是无所谓，可李锦檀自己脚底磨出了水泡，倍感酸疼。

夜色渐至，花会开始接近高潮。各处都点起了好看的花灯，满城灯火，银河垂地，映着空中的漫天星光，天上天下尽是繁华与喧嚣。

“戏要开始了，我们去···哎呦！”李锦檀刚欲站起，脚底的刺痛让她止住了要说的话。

“好痛···”她皱了皱眉，怕会错过最喜欢的大戏开场。但脚痛让她只能撑住桌子勉强站立，但寸步难行。

白夕贤眨了眨眼睛，并未言语，只是走到李锦檀身前，弯腰蹲下。

“我背你，上来。”

李锦檀一愣，随即笑了笑，有点难为情。

“你背得动我？你这小身板我可真···”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再不走我们要错过开场了，你最想看的鬼面戏。”白夕贤像是无所谓的说道。

“嗯···好。”李锦檀的胳膊环住白夕贤的脖颈，白夕贤轻松地背起身后的人。

她向着城门方向走，每年花会大戏台都会搭在那里。

真的是不知不觉，白夕贤已经高过李锦檀半个脑袋了。

五年前明明差不多高的。李锦檀趴在白夕贤的背上，心里想着。

“檀儿。”白夕贤清唤道。

“嗯···怎么了，是累了么？”

“不会，你很轻。”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力气了，明明之前你走路都很难的···”李锦檀将头埋在白夕贤背上，隔着布料的声音变得糯糯的。

“五年了啊，说什么之前。”

李锦檀知道白夕贤每日都会锻炼，做一些她不是很能理解的训练。这样日复一日过了五年，当真似白驹过隙。可她总是觉得将白夕贤救回来的那一天就在昨天，那么的真实，那么的令人不舍。

千家灯火，万家阖乐，笙歌月夜，她们穿梭在繁华之中，默默无语，只感受得到彼此身上被月光泼洒的清辉。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戏台，她们来的还算早的，占到了位子。直到大戏结束，幕布落下，两人只是相伴而坐，未有话语，无声之意更胜有心之举。

已经是夜半时分，戏散而喧嚣未散，众人喧喧攘攘登上城楼，等待着花会真正的落幕曲。

白夕贤背着李锦檀上了城楼，在人稀处停脚。

象征着花会闭幕的锣鼓已然敲响，阵阵震耳的锣鼓声中，烟花一簇簇轰然绽放，火光绚烂之中，白夕贤悄然靠近李锦檀，将下巴抵在她的肩上。

李锦檀感受到耳边的吐息和微弱的话音，转头看向白夕贤。

“嗯？你方才说什么？”

白夕贤无奈地笑了笑，露出贝齿。

最后的繁华在斑斓中结束，烟花燃尽后，丝丝缕缕的烟尘仍在天幕边际残留，刻下易逝的痕迹，诉说着方才的盛景，填充着人间的世俗烟火气。

白夕贤依旧是背着李锦檀下了城楼，漫步在回家的道路上，踩着爆竹的红色碎纸。

“哎，你刚刚到底是说了什么啊？”

“我说话了么？没有啊。”

李锦檀看不到白夕贤的脸，也不在追问，沉重的眼皮慢慢阖上，在白夕贤的背上浅浅的睡去。

感受背上的人呼吸变得匀促，白夕贤刻意稳住脚步，减缓了颠簸感。

抬头看着落寞不少的明月，白夕贤忆起刚才城楼之上的耳语，嘴角含笑。

“真的没什么啊，只是愿你平安顺遂，喜乐无忧，愿你一辈子就只是芳华正好的檀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