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这使不得!使不得啊!”
见少夫人夏云落屈身向自己施礼,福伯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弓着腰,站在那里,因为夏云落是女眷,故而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双老手不断的使劲搓着,双膝一弯,就要跪倒。
“福伯,云落起来便是,莫要再施礼了。”见福伯将欲跪倒,夏云落急忙出言阻止,直起柔弱的腰肢,冲福伯歉意一笑。“夫人,今日何以有暇到园中来呢?”
见二人不再客套,赵勋望着自己的妻子,柔声问道。听到赵勋发问,夏云落先是柔媚的白了他一眼,有些嗔怪的道:“还不是夫君弄的声响太大了,妾身在正堂都听的清清楚楚,那崩地裂的声音,让妾身还以为地龙翻卷呢!”闻言,赵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拉起自己妻子的一双柔荑,歉声道:“令我妻徒扰,实是为夫之罪。”
夏云落柔媚的白了自己的丈夫一眼,环顾了一下四周东倒西歪的花草,以及散落了一地的娇嫩花瓣,不由得无奈的道:“原来是妾身孟浪了,方才果真是地龙翻卷,将妾身侍弄了半月之久的花草给摧残成这般模样……”
“呃……”赵勋方正的脸顿时有些讪讪,一张略黑的脸庞有些发红。“罢了,罢了,夫君之为,妾身也早已经习惯了见掌握下兵马的赵大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赵勋一副羞臊的模样,夏云落自心中也升起一种甜蜜而又幸福的感觉。
“夫君,妾身来此,并非要责备夫君,而是有事而来。”夏云落掩着口笑毕,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只一寸长的竹管,递给了赵勋。
“这是今早飞鹰带回来的,妾身不敢擅启,特拿来递与夫君一阅。”飞鹰是赵勋命部下特别饲养的一批信鸽,能千里之外来回穿梭,便于赵勋与各地的部署相互联络。
见到自己的夫容过来的竹管,赵旭也不由得正色起来,接过夏云落手中的竹管,将上面的锡封拆掉,便欲将其中的一卷细的白纸掏出。
旁边的福伯见此,知道赵旭有机密之事,故而颇为识趣的向赵旭夫妇一拱手道:“老奴前去为少爷和少夫人斟茶。”赵勋点点头,知晓福伯是有意避开,但也没有多,毕竟有些机密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携自己的夫人在花园中的石凳上坐下,赵勋掏出竹管中的一卷仅有一寸见方的纸条,凝目观看,却是眉头越皱越深。
“夫君,可是有难解之事?”见自己的丈夫蹙起眉头,蕙质兰心的夏云落便知这次必定是遇到了颇为棘手之事,否则,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赵勋,绝不会如此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夫人,你还是自己来看吧!”赵勋将手中的字条递给夏云落,夏云落伸出玉指接过,同样凝目仔细看了起来。但见这寸许的纸条之上,以蝇头楷写着一行字,曰:“北军陈兵邬江,急!”
北军,指得便是大夏国的宿敌,北凉的军队,这纸条中所写,乃是北凉的军队已然陈兵于邬江北岸,情况颇为危急。为了不被外人将消息泄露,故而密信来往之间,语句要求简短,此信中含义太过明显,显然已到了刻不容缓之地。
“夫君,难不成这北凉又要如二十年前一般,欺凌我大夏?”看到这纸条上的一行字,夏云落也如赵勋一般,皱起了黛眉。“若是依拓跋颜都那老将的脾性,绝不会如此冒失。此刻无论于北凉,还是于大夏,都是令百姓休养生息的好时机,毕竟二十年前的那一战,虽北凉侵占我大夏近一半的国土,但其死伤亦是惨重!加之那沦为亡国之奴的诸多百姓,若要北凉将其收服,我赵勋自信,仍最少还需二十年!”
赵勋抬起头,望向北方,似乎能穿越冲冲阻碍,望见那遭受北凉欺凌的故国百姓,眼中有对故国百姓不屈于北凉铁蹄的自豪,但更多的,却是对北凉人侵占故土的悲愤和屈辱。“嘎嘎……”赵勋攥着右拳,手上青筋暴现,显示出此刻他内心中的一股难以自抑的悲凉。“夫君……”夏云落将自己的一双手递过去,握住了赵勋的一双大手,眼中满含柔情。“夫君,故土分离,故民遭弃,这亦非你之过,毕竟当时夫君还不过十岁的年纪,即便有心,却也无力啊……”
望着夏云落眼中的柔情与点点的担忧之色,赵勋苦笑了一声,摇了摇“枉我掌下兵马,自诩大夏武功第一,却不及我夫人看得透彻!这近二十年来,每每思觉入梦,脑中便是我二十年前随父帅南迁之时,见到的诸多受战乱之苦,却无家可归的百姓。那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的景象,如今回想,却也依旧历历在目。父母妻儿离散,故土家园被占,还有何等的仇辱比的上慈的国仇家恨!”
“砰!”赵勋一拳重重砸在面前的石桌之上,震得桌上的一套杯盏摇摇晃晃。“啪!”坠落在地,一声脆响,登时便碎成了数块。“唉……”坐在赵勋身旁的夏云落见到满地的碎瓷屑,无奈的摇了摇头,回头吩咐站在一边的丫鬟道:“月儿,去叫人将这里清扫干净。”
“是,夫人。”月儿柔柔一拜,俏生生的回答道,随后返身袅袅的走出了花园。见月儿出了花园,夏云落回过头来,冲着赵勋抿齿一笑。“夫君,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是作为臣子应尽的本份。”
“当年元帝亲征北凉,为北凉蛮夷所掳,当时哀嚎痛哭者何止百万!后举朝无有视事者,幸得公公临绝断事,率众臣荐保当时的太子登位,才有了如今的景帝。”“后北凉大军直入国都,又是公公率勤王之军,身先士卒,打退北凉的数十万雄师,保得举国上下成功南迁,才有了大夏这般的繁荣景象,夫君作为公公的嫡传子嗣,又夏云落,大夏兵部尚书夏之言的独女,为人蕙质兰心,且容貌也是令人迷醉至极。
夏云落与赵勋乃是指腹为婚,早在赵勋之父赵镶与夏之言未曾在朝中受用之时,两家关系便十分要好。当时赵勋之母先孕,生下其子赵勋。转过年来,夏之言的妻子也怀孕,未及满月之时,两家便已商定,若是夏家所生为儿,那便与赵勋结为异姓兄弟,若是所生为女,那便嫁与赵勋为妻,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后来怀胎十月,夏之言的妻子诞下一女,取名云落,便自然而然的成为了赵勋的未婚妻。二人青梅竹马,自便一同玩耍。后过了几年,赵镶被元帝封为护国大将军,位列武官首位,而其好友,同时也是即将成为亲家的夏之言,也被元帝授予兵部尚书之职,官居一品,其官位仅在身为护国大将军的赵镶之下。
两家皆是隆恩及第,故而也是门当户对。直至赵勋十岁时,夏凉之战爆发,当时的夏元帝亲征北凉,为北凉所虏,时任护国大将军的赵镶率各地勤王兵马,死死抵御北凉的进攻,并在北凉大军攻破国都的前一夜,将夏之言一家救出重围,免遭了北凉军队对当时的国都百姓的血洗与屠戮。
前有指腹之约,后有救命之恩。所以夏家对赵家一直心存感激。待赵勋十八岁满,夏云落年方二八之际,两家举行了颇为盛大与隆重的婚礼,当时已是皇帝之尊的夏景帝,刘继业亲自到场,为赵夏两家主持婚礼,其圣眷之隆也达到了顶峰,赵勋与夏云落的婚礼在当时的国都洛安,一时间也传为了一段佳存的女子身上并未凸显,除了头上的发髻由原来的少女髻变为了如今的妇人发髻,夏云落的面容与身材,比之十数年前,竟无一丝一毫的改变,不仅如此,还增添了几许妇饶柔媚与成熟。令人观之,显得更加的美艳动人。
花园中,夏云落与赵勋对坐,赵勋一双浓淡适中的剑眉,在听到自己的妻子一番话后,渐渐的舒展开来。“夫人言之有理!”赵勋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大手反转,轻轻的握住了夏云落的一双柔荑。“是为夫太过执迷了,如此浅显的道理,竟也未能参透,却还要劳烦夫人替为夫费心,却是为夫之过。”“不。”夏云落轻轻的摇了摇头,一双美眸中含着淡淡的笑意,一抹如花的微笑在樱唇边缓缓绽开。
“非是夫君执迷,只是夫君每日里所操心之事太过繁多,又太过杂乱无章。夫君心忧社稷,自然是无法诸事都能调配的面面俱到,妾身不过是管中窥豹,只是略见一斑,而夫君却只是一叶障目,与夫君相比,妾身还是远远不足呢!”“呵呵,夫人太过谦了,夫饶管中窥豹,虽是窥中一斑,却是知晓了全貌,而为夫的这一叶障目,不见的,可是整个泰山呐!哈哈……”握着自己爱妻的柔荑,赵勋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幸福与满足,当然,还有满满的自豪。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赵勋一声慨叹,一双大手将自己的爱妻,夏云落的柔荑,却是握的更牢望着自己的丈夫放声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张狂与不羁,也充满了对诸多困难的藐视与不屑,作为妻子,夏云落未发一语,只是陪着自己的丈夫微微而笑。
这是属于自己的丈夫的自豪,一个男人抒发心中肆意的时刻,作为一个聪明的女子,夏云落不会去打断赵勋。在一个自己爱的男人面前,无论这个女子有多聪明,也要学会适当的装傻,不仅仅因为这是一个以男子为尊的社会,而是一种爱,一种可以让身负巨大压力的男人可以无拘无束释放自己心中所感,所想,所喜,所悲等诸多感受的深沉的爱意。这些,夏云落驾轻就熟,因而这十数年来,夫妻俩未曾吵过一次架,拌过一次嘴。与其是赵勋的脾性好,倒不如,是夏云落这云一般的女子,深谙御夫之道。
“那依夫君之见,北凉陈兵邬江,会是什么原因呢?”见赵勋笑毕,心中对待苦闷与压抑也释放的无几,夏云落眼波流转,轻声慢语的向赵勋询问道。“此次北凉陈兵邬江,定不是欲在此时大举犯我大夏。若不是如此,拓跋颜都如茨劳师动众,不惜将己方兵力暴露,又是为何?”
赵勋摸着下巴,眼睛定格在握着自己妻子的手上,脑中的思绪在飞快地流转。大夏有护国大将军,自老将赵镶逝去后,便由其子,也就是赵勋暂代,之所以称之为暂代,并非是因为赵勋资历与能力不够,毕竟之前赵勋便是大夏国的护国将军,虽与护国大将军差了几个等级,但赵勋无论是武功,资历还是带兵的经验,均与其父赵镶不相伯仲,甚至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也得益于老将赵镶的严格教导与约束,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赵勋自身的努力,自便在战火中洗礼,亲眼目睹了北凉军队对大夏百姓的屠戮,令赵勋从便有光复大夏,驱除北凉的宏大愿等着他回来……”
“哼!浩云哥哥老是这样,我都来了南夏四五了,每都被关在这个破房间里,好闷的!又没有好玩的东西,也没有好吃可口的饭菜,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待在皇宫里呢!”“可是姐,是你非要缠着姑爷,要来南夏见见世面的啊……”“你这个妮子!老是揭我的底!”少女伸出葱白的食指,狠狠的点在丫头雨儿白净光滑的额头上,令后者疼的一双眼角顿时泪光莹莹。
“呀!”见丫头雨儿有种想哭的冲动,站在木凳上,在房梁上悬了一条一尺长的香帕,发誓不让自己出去,便要效仿古人悬梁自尽的少女,眼中顿时浮现出慌乱的神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