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是梦,又万般真实。
裴琢和黑袍的到来,让时璞玉心中的乱石终于落了地。
她抿了抿唇,掩饰自己惊慌过后的心悸,扬起寻常般的笑脸,问道:“你们去哪里了,我四处都寻不见。”
时璞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的遭遇,也绝不是有心隐瞒,只是觉得不知该从何说起。
裴琢神情冷寂,眉头微皱,看不出关心,但伸手拭去时璞玉唇角的血迹,问:“出了何事?”
黑袍吊儿郎当,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抢话不留余地:“这话多余问,肯定是遇上这兽角的幕后之人了呗,除了他,谁能在这兽角里来去自如?”
裴琢表情没有变化,只是探手查看了时璞玉的伤势,见都是皮外伤没有性命之忧,才放下心来。
“看来,这幕后黑手对于我们的到来早有防备,从现在开始,大家要加倍小心。”
裴琢交待了防御重点,并且在二人的手腕上施了灵线,这线无形,只是方便在三人走散之时,迅速确定方位。
这魇兽角之前有不少入梦之人留下的记忆,这些记忆经过整合分散,形成了一个与真实世界相似,却迥然不同的纬度。
之前那黑手豢养了许多异兽,将这世界搅了个天翻地覆,如今又凭借虚拟的魇,将兽角清空,现下这里面没了天地人物,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刺眼,且虚无。
那人究竟有何目的?
三人又往前行了不知多久,突见前方有模糊的景象,似乎是未曾吞噬干净的梦境。
黑袍很是兴奋,一马当先迈步踏了进去。
裴琢和时璞玉紧随其后,一眨眼,周遭影像瞬息万变,成了胥用山最高灵殿,三人站在殿内人群中,跟着众人摇旗呐喊。
时璞玉脸色有些不对。
她隐约觉得,这个好像是她昨天才做的梦,且非常的羞耻尴尬。
她拽了拽裴琢的衣襟,努力尝试说服:“这地方没什么看的,我们就别看了吧。”
裴琢点点头。
多半是他平日里训徒讲课的地方,不看也罢,谁做梦还得欣赏欣赏自己的卓绝风姿?说出去了,好像多自恋似的。
“别啊,我可从来没听过没见过这种场合,真实的场景我又去不了,梦里就让我进去看看呗。”
黑袍一边说,一遍巴拉着人群朝中间钻去,时璞玉一个不小心没拉住,只觉得脑子都快炸了。
她急忙用黑袍能听得见的声音朝他呐喊:“回来,快回来!”
黑袍哪里管得了那么些,时璞玉喊的越急,他钻的越狠,不多时,已然到了人群最前面。
时璞玉心想,完了。
裴琢见黑袍踏入第一现场,也迈步试图跟上去。
时璞玉急忙拉住,谄媚的笑了好多遍,“别,别了师尊,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在说了,您骂人的样子非常狰狞,有辱您温润如玉的形象,还是,还是别看了吧!”
裴琢一挑眉,觉得这件事好像没有这么简单,“你说,我骂人的时候,面目狰狞?”
时璞玉一愣,急忙转换托词,“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师尊您骂人的时候也是个冷目美人,师门里对您倾慕的不在少数,您实在没必要趁这个机会自个儿欣赏自个儿吧?”
裴琢嗯了一声,将胳膊环在胸前,假意思考,“本座自然不需要,不过灵线可查探的距离有限,我若不跟上,待会儿若出了事,恐后悔晚矣,时璞玉,你此刻不担心黑袍的安危了?”
时璞玉就势翻了个白眼,她现在恨不得抽了他的筋拔了他的皮,还担心他的安慰,去死吧他。
裴琢冷脸瞧着,心中也生了怀疑,事出反常必有妖,时璞玉越不让他看,他便偏要过去看看。
时璞玉拦不住,她敢拦师尊吗?她连师尊的袖子都不敢扥一下,只能听天由命的跟在裴琢的身后,也钻入了人群中。
黑袍的笑声可太明显了,明显到时璞玉光想拿个臭袜子将他的嘴堵上。
裴琢行至人群正中间的时候,正遇上当头好戏,只见时璞玉身着掌门服饰,指着门下几个小弟子不住训斥,其中一个,长得眉清目秀又委屈巴巴。
仔细一瞧,不是裴琢是谁。
时璞玉捂住自己的脸,实在没眼看,正觉尴尬,梦中的自己偏偏火上浇油。
“从今儿起,咱们门派恢复逍遥令,喝酒吃肉毫无顾忌,你们说好不好?”
“这几个弟子不肯遵守门规,你们说应当如何处置?逐出师门?就地禁闭?”顺势还拍了拍胆怯懦弱的裴琢脑袋。
没被拍脑袋的裴琢:“......”这姿势不是这么用的。
低下人连声称好,真真是一呼百应。
黑袍笑的弯了腰,被时璞玉狠狠的踢了屁股,差点栽到人群中与众人一起受训,他摸摸屁股又瞧瞧裴琢,忍不住又大笑起来。
裴琢怒了,他捏诀变身将三人同时变走,又施了禁言咒,黑袍光张嘴不出音儿,总算安分了下来。
裴琢:“你说我训人的时候怎么着来着?面目狰狞?”
时璞玉:“我,是我狰狞。”
裴琢又道:“你还说我是自个儿欣赏自个儿没必要?”
时璞玉:“是我没必要。”
裴琢:“原来说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啊!”
时璞玉:“......”
裴琢:“还说,什么...逐出师门,就地禁闭?”
时璞玉:“......”要杀要剐来个痛快的不成吗?一刀一刀剌肉,当她是竹笋吗?
裴琢一个美目扫过来,时璞玉立刻犯怂,扑通跪到了地上不住道歉,“师尊我错了,这就是个梦,我也不知道为何会梦这个,但天地明鉴,我决不敢对师尊有僭越,二心的。”
裴琢冷哼一声,道:“是吗?我只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若实在不满门规,出了梦,可自行离去,本座不会拦着。”
时璞玉只差剖心明志了,她拨开黑袍扒拉他的手,不耐烦的呛了句:“有完没完?”
黑袍张牙舞爪的卖弄了片刻,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不远处逐渐清晰的人影,示意他们去瞧。
那影子忽明忽暗,伴随着浓雾围绕,逐渐形成真实的身体。
声音依旧苍老而邪气,卖弄又无耻。
“裴琢,你可想好了,几日之后就是中秋,你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