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事先知道他在撒谎,别卿筠都要相信他的话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还游刃有余?
别卿筠心说情况不对。
任定宗这个老狐狸,做什么事情都胸有成竹,所有计划都在心中有了把握之后才实施,没道理这么快就露馅失败了。
除非是他自己不想赢。
对了,他不想赢。
除了这个说法,要不没得解释。按理说,任定宗本事那么高,没道理会输给任定简啊。而且他还被抓了个正着。
讲真的,任定简身上全是伤,都没好全。十个任定简都不一定打得过他。
所以,十之**是任定宗故意的。
但是这么说的话,问题又来了——好好的,他为什么要做这样一出戏呢?这可是砍头的大罪,他不要命了这样玩儿?
这一通操作让别卿筠看不懂了。
此刻,她只能指着任定宗,语无伦次、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你胡说你,尽会瞎扯,你那么能编,怎么不去说书啊你!”
她“你”了半天,终究还是没骂出什么高质量的话来,只能愤恨道:“皇上,您不要听信他的谗言,我绝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去杀害太子殿下的!”
然而这时,任定简却说话了。
他先是冷笑一声,然后说:“本宫真是没想到,都这时候了,你还嘴硬。”
“你恨我,这我知道。就因为定国公府那事,你对我怀恨在心。我已经给你解释过,那是一次意外。哼。本宫做错了事,本宫认了,也愿意道歉。可你——”
任定简一顿,又说:“你竟然联合七弟,要刺杀我。这便罢了。东窗事发,两方对峙,证据确凿,你还硬着脖子不愿意承认!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连定国公一点风骨都没有!”
别卿筠:“......”日了狗了,亏他还有脸说。
别卿筠冷笑一声,说道:“哈,太子殿下这话说得,好像您犯的过错,并不值得一提似的。那可是我亲姥姥的丧仪。您和我的妹妹在老夫人的灵堂后面,干下那等荒唐事,如何教我不恨?”
她道:“况且,当初你我尚且还有婚约。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又和三妹厮混到一处,教全京城都看我的笑话。如何教我不恨!”
“我颜面尽失,这些日子以来,每日以泪洗面,可还要摆出笑脸来为三妹筹备她和你的婚事。太子殿下,你让我情何以堪!”
她说了一通的话,终于是将已故的“别卿筠”的怨气,全都说出来了。
随后,她便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
与此同时,整个大殿都一片寂静。
片刻后,任定简低下头,道:“是我对不住你。”
别卿筠“哼”了一声:“原来殿下还知道对不住我呐。”
“不过......”任定简抬起头,“这并不能为你的刺杀行为所开脱。”
说罢,他便跪了下来:“永宁郡主勾结七弟,欲将我杀之后快。这是砍头的大罪。但郡主先前曾救驾有功,又平定雍亲王之乱。儿臣认为,功过可以相抵。而且......”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追根究底,这事儿也有儿臣的错,因此,儿臣请求父皇网卡一面。还请父皇决断。”
这一番求情之语,听得别卿筠一愣一愣的。
任定简会帮她向皇帝求情,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要是换作以往,他该是恨不得她死才对,怎么还主动求情呢?
别卿筠心想,任定简的人设,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然而,她稍微放宽的心,就在下一刻又提起来了。
任定宗道:“父皇,刺杀皇兄的罪名,儿臣可以担下,但儿臣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与筠儿有难同当,同进退。”
别卿筠:“......”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任定宗这个狗男人,他有病,他脑子有病!
就没见过这种找急忙慌往自己身上揽罪名的。他给自己揽罪名就算了,干什么要带上她!她是无辜的!
明明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而她只是从中搭了把手,顺水推舟而已。她只是个从犯,从犯!
可恶,可恨!
她暗自咬牙,几乎可以确定,任定宗这是破罐破摔,临死到头,也要拉她一个垫背的。
别卿筠心凉了,她不想挣扎了,反正,现在也没办法证明她中毒,而且她也没有别的证据了。
况且......
任定宗还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而她只是半路封的郡主。
亲疏有别,皇帝会相信谁,一目了然。
别卿筠欲哭无泪。
“皇上,臣女愿意认罪。但是臣女却是被谦王所胁迫,而刺杀太子殿下的计划,臣女只知大概,并不知道具体细节。若说臣女有罪。那么臣女只能算是从犯。”
她磕了个头,说道:“事已至此,臣女说什么都是狡辩。但是臣女依然要说,这一切,皆是谦王殿下所逼,臣女被迫无奈,只能如此。还请陛下决断。”
任政颇为头疼地揉揉太阳穴:“将他们押入天牢,等候发落。”
随后,数名侍卫上前,将任定宗和别卿筠带了下去。
这个局面,别卿筠早就想到了。
临走前,她狠狠瞪了任定宗一眼:看你干的好事!
而任定宗则是微微一笑,不为所动。
别卿筠更生气了。
*
刑部的大牢十分简陋,漆黑的墙面,干草铺就的床,还有满是脏污的破棉被。
别卿筠登时悲从中来——她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呢?一切都是任定宗的错!
可恶!
她站在牢笼之中,忽然,一个手指大小的黑影从她脚底下爬过去——
“!”别卿筠眼睛睁大,“蟑螂!”
与此同时,对面的牢笼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筠儿别怕,本王在这儿。”
别卿筠:“......”来人呐,这里有个神经病。
她白了一眼,说道:“在这儿你就别演戏了成不,演给谁看呢你,恶不恶心。”
任定宗敛了笑意:“看来你的胆子见长。”
别卿筠豁出去了:“我现在都这样了,还不骂你几句,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闻言,任定宗冷笑一声,正要说话,这时,大牢的走廊内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不多时,一名太监捧着圣旨出现:
“咱家奉圣上的旨意,特来告诉你们,皇上已然有了决断——”
他看向了别卿筠,一笑,道:
“咱家先恭喜永宁郡主了,您将被褫夺封号,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