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女训》两个字,别卿筠眼睛都睁大了。她诧异地看看那位老夫子,心想:他在说什么鬼东西?
女训?他居然敢给这些姑娘讲女训?
她废了那么大的力气,劝说这些姑娘跟随她,让她们创造一个,属于女子,没有压迫的国度,结果,他上来就要讲女训?
这人是上赶着来拆她的台的吧?
别卿筠深吸几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这老夫子是古代人,古代人思想迂腐。而他又是个念书念老的的老夫子,思想更是顽固不化。
她是新世纪的女性,绝不会跟一个思想不开化的老人家计较的。
于是,她推开门走进去,面带微笑,说:“老先生年纪大了,教授学生这样的苦差事,还是我来做吧。先生,您可以先回去了。”
老夫子似乎是没想到她会来这手,登时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你、你说什么?”他手指着别卿筠,难以置信地说:“还没开课,你便要赶老夫走?你是谁家的姑娘,竟如此不知礼数!”
“教书?你还想教书?哪有女子教书的!”他丢开书,骂道,“女子,只要相夫教子便可,没事读什么书?更何况抛头露面?你这样的女子,便是在老夫的家中,那是要罚跪祠堂的!”
别卿筠眉目冷了下来:“需要我提醒你,这里不是你家,是我的地盘。”她拉开门,让开一步,说道:“请你离开,这里不需要你。”
老夫子登时被她气得满脸通红:“你、你!……好,很好,老夫教书育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无知妇人请出去的。成,你不愿我教,老夫还不乐意教!”
他愤怒地甩袖而走,放下一句狠话:“老夫倒是要看看,你教出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呵,今日老夫走出这个门,你可别后悔,日后辽西城内,不会有人上门为你教书!”
他气呼呼离开,脚步声蹬蹬的响。
别卿筠转身,看到整个课堂上的女子都一脸震惊。她们呆呆地看着别卿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坐在前排的姑娘张张嘴,说:“姑娘、您、您将先生赶跑了。”
别卿筠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所以,接下来仍是由我教你们读书。”她丢开《女训》,从堂下姑娘的手中拿出一册书来,展开来看:“那么我们便从这《礼记》开始。”
说实话,别卿筠此时也是有点心虚的。这个时代的古书,她并没有阅读过,根本不知道怎么根据书本教授学生。
不过好在这本《礼记》通俗易懂,粗略一看,也能看明白大致内容。
但是里头讲的道理,却是古代的精神糟粕。与方才那名老夫子所奉行的封建主义思想,没有什么差别。
别卿筠顿时感到头疼——看来想要扭转这些姑娘的思想,还需要费一大把的工夫。
但是这种事情也急不来,只能徐徐图之。
她从最基础的认字开始教起,每一个字,都向她们解释这些字的意义。从而由字引申出词,再由词引出语句。
当中引用古典,教授道理。
一晃眼,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她给所有人布置了课业,让她们在午休的时候完成。
末了,她便带着书册先行离开。她心想:得给她们安排一份课表,可不能一天到晚只学习文字,数学、艺术也得学一学。
当然,这还是得和任定宗通一通气儿,让他找个算数高明的,绘画、音乐在行的老师。关键是,这几个老师还不反对女子读书。
最好,这个老师也赞成女子学习文化。
别卿筠在纸上拟下教学计划,正准备去找任定宗,偏巧对方就上门了。
“听说你将教书先生赶走了?”任定宗刚坐下来就问。
“是啊。”别卿筠说,“谁让那个老顽固说,女人最好不要认字,在家里相夫教子就好。我听的就烦。他难道没看见,学堂里呆的都是女孩子?这些女孩子要念书啊!他怎么能当着姑娘家的面说这些,我不拿着扫把赶他出门,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任定宗笑了笑,说:“可你这样做,用不了多久,整个辽西城就会知道,咱们这里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女人。她要天底下的女人与男人一样,能够习武读书,建功立业。”
别卿筠没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这样有什么不好么?等名声传出去了,到时候说不定就会有不少的女子登门拜访,也跟着我们读书识字呢。”
“再说了,我不认为女子就比男子差,男人能做到的,女子也能做到,甚至比你们做得更好。”
她抬眸看向任定宗:“你说,是吧?”
“关于这一点,为夫不做评论。”任定宗说,“你这写的是什么?”他拿起别卿筠桌上的纸,看到上面写着“教学计划”几个字。
“你还打算让她们学习算术?”
别卿筠点头:“没错。文化术数二手抓嘛。所以还需要你帮忙找术数老师和艺术老师,分别教授算术与绘画歌艺。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排斥教女学生。”
任定宗面带微笑:“你可真是会给我找难题。”
“不找难题,怎么凸显出你的神通广大呢?”别卿筠笑嘻嘻的,“对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相信你一定能办好的,加油!”
她将教学计划塞到任定宗怀里,然后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任定宗:“你可还记得,咱们要攻打齐云寨的事?”
“怎么,你们已经定好计策了?”别卿筠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不是还有几天时间么?”
“还剩四天时间,但是……”任定宗说道:“从这里到齐云寨,有一天的路程。另外,我们需要事先做好埋伏。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好吧,我知道了。”别卿筠将桌面收拾了一下,道:“我们什么时候要出发?”
“今晚。”
“行,那我下午安排一下。等时间到了,我便去找你。”
两人商定后,任定宗便离开了她的小院。
别卿筠将下午需要用到的书册罗列好,并且给那五十多名的学生拟定课业,这才回到书院之内。
彼时,学生们已经用过午膳了。她们在课桌上拿笔写字。
用的不是别的笔,正是别卿筠手把手教她们刻出来的蘸笔,只要沾一点墨水,便可像使用钢笔似的,在纸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