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云灯是极其，特别，非常不愿意代替另一个人的。不管是复仇还是实现理想，在她看来，都是自己去做最好。

这是她的一个观念。当然也只是一个观念。

偶尔面对一些特殊情况的时候，她也会作出相应的调整。

比如现在，她会暂时代替季天羽面对她的父母。也只是暂时。

毕竟她没办法永远代替季天羽去做应对。

就像各大影视剧里描写的那样，云灯只是操控着季天羽动了动手指，在旁边守着的季天羽的母亲立刻惊喜的叫来了医生。

被喊来的王医生在半途上一直腹诽，那么重的伤势，昨天才送来，怎么可能今天就醒。不对不对，照看患者是他的本职，他不该这么想。

等真开始检查病人的身体，王医生不禁有些惊奇，虽然伤势仍然很严重，但病人还是有苏醒的预兆，看来病人的生命力很顽强才对。

云灯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像是被影术束缚住似的，挣脱不开这些黑暗。

这是季天羽的内心世界。

事实上，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入别人的身体。

云灯奋力挣脱着那片黑暗，努力向上面唯一的亮光跑去。她跑了很久，那光芒好像一直都那么远。

跑着跑着，见没有什么用，云灯还是听了下来。

想了想，她躺在地上，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再次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泛灰的天花板。

醒过来的她，第一反应是控制自己的眼神，让它们尽量显得茫然一些，而不是尖锐。那不符合季天羽的性格。

季天羽给她开了记忆权限，但她需要一段较长的，安静的时间才能查看。而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候。

先是医生对她做了一些例行检查，体内的季天羽会直接告诉她一些答案。

很快，云灯发现了一些不对劲。透过季天羽的眼睛，这个世界整个看起来都阴暗了许多。

她用魔法为季天羽的身体做了一个检查，发现这并不是她眼睛捕捉色彩的能力有问题。

那就是心理上的问题了。

“季小姐？季小姐？您在听吗？”医生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云灯无辜的眨了眨眼，“您刚刚说什么？”

医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耐烦的情绪，再次重复着他的提问，“请问您记得自己是谁吗？”

云灯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想出了另外一个主意。

“云天，我叫云天。”

医生的神情立刻变得更严肃了一些，又问了一些问题之后嘱咐她好好休息，转身出了病房。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年过半百的女子焦急地问到。

王医生不禁在心里替她难过——这对于在常年在医院看惯生离死别的他着实难见。

但是病人昏迷的这两天，没有人不为这位母亲的焦急和呵护所感染。

真正的爱是能够感染人的。他想，一时间更有些难以开口，也就只有那一瞬间罢了。

“病人的伤势仍然很严重，虽然醒了，还是需要多观察几天才能允许探视。另外，我们认为您或许需要为她找一个心理上的专家。”

王医生抬了抬自己的眼镜，传达着自己的判断。

他不是专业做心理方面的，只是病人头部也有撞击伤，家属不放心就让他走个流程确认记忆罢了，病人既然已经有了新的人格，就不是他的专业范围之内了。

出乎意料的，这位一直以来虽然焦虑但还算好涵养的女士发出了意思惊人的尖叫。

而后她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问，“您是说，我女儿得了精神病！”

看来是对心理问题有偏见了，王医生在心里摇了摇头，“具体情况您需要找心理专家来看一看，我不能下判断。”

李婉莹脑子一片混乱，不愿意相信那个可能，她草草应付了医生和护士，转眼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打起了电话。

“嗯，是关于你女儿的。”

季天羽的床就在窗户旁边，云灯轻而易举就看到在树荫中隐去身形打电话的李婉莹。

“我就说你不会那么快接触到他们吧？”她在意识里和身体的主人说话。

“你为什么要说一个完全不相关的人名？”季天羽有些好奇。

“我需要看到他们的反应，虽然我会参考你的记忆，但人的记忆实际上是有偏向和偏差的，我还需要一些现实的行为做参考。这样一来，性格大变或者病变就很容易试探出他人的反应。”

“考虑到你的自杀行为，我认为性格大变还不算一剂猛药，所以干脆来表演一个双重人格，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病变’，看出朝夕相处的人的态度的几率相对来说大一些。况且，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和双重人格的差别很大吗？”

“接下来，你确定同意我观看你的记忆吗？”

“……是的，我同意。”

*

季天羽很小的时候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平庸的孩子的事实。

她的父母都长得好看极了，她比他们差了一大截。

但是在她的记忆里，这两个有着天使面孔总是在吵架。爸爸总是对着妈妈吼叫，但是舅舅舅妈伯父婶婶都说爸爸是个憨厚老实疼老婆的好男人。

每当爸爸骂完妈妈，妈妈就会默默抱着她哭。

妈妈没有工作，一直待在家照顾小天羽，即便被爸爸骂了，也不会转嫁给天羽。她只会抱着天羽哭。

爸爸也不会对着天羽骂，只是让天羽回房间。

可是爸爸妈妈学历都不高，工作也不是很好，工资很低，房子很小。

天羽躲在唯一的卧室，听着爸爸骂妈妈。

后来天羽上了小学，这样的“活动”仍然没有停止。可是在外人面前，他们两个又会好的像一堆模范夫妻。

同学们都羡慕她有一对神仙似的父母。

只有天羽觉得好累。

她一点儿也不想装成爸爸妈妈很和睦的样子，可她不得不这样。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警告她，如果她不这样做，爸爸妈妈就会不要她。

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天羽的成绩很不错，她总是很开心。

爸爸无所谓的说，“小学的课程有什么难的，大家都能考一百分啊。”

有时她考了九十八或者九十九，妈妈就会叹气。

天羽不解地眨眨眼，小心翼翼地问，“我考得不好吗？”

妈妈忧郁的说，“不，天羽考得很好，就是太马虎了。都是我不好，没有让天羽养成好习惯，这样到了高年级可怎么办。”

后一句妈妈说的声音很小，但那些语句像有生命一样，故意往天羽的耳朵里钻。

可是我是班里的第一，大家都很羡慕我。

天羽想要说些什么，还是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