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会变好的，乌云是盖不住蓝天的。”

许舒是落荒而逃的，他好像能看穿她内心的想法，实在是无处躲藏，让她立马穿起了盔甲。

今晚的一切都不真实，她回头却看不到景琢的一点身影，先前站着的地方归于寂静。

许舒摇摇头将刚刚发生的事情按下心口。

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站在楼下看到家里还亮着灯，许舒停下了要上楼梯的脚步，她敛下眼，坐在一旁的长凳上。

这个点还没睡看来是他们一家三口的温馨时光，她突然不是那么想回家了。

夜晚星空灿烂，斑驳的星光撒在大地上，一闪一闪的。

许舒闲的无聊，索性数起了天上的星星：“1，2，3，4......2365颗。”数到这，3楼的屋子已经熄了灯。

许舒揉揉有些麻的腿站起身：“今天的星星有点少啊。”

中考结束，许舒的生活变得单一起来，每天睡了吃，吃了睡，这是陈诗满意的状态。

她有多颓废，陈诗在家的心情就有多开心。

“哎呀，许舒你可别怨你爸，你弟弟啊从小就要接受最好的教育环境，这样才能赢过其他同龄人一大截，将来啊好给你爸争脸......”

饭桌上，陈诗又开始挑起无端的战争了。

许舒拨着碗里的饭粒，脸上保持着乖巧的笑容：“阿姨说的对。”

陈诗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埋头猛吃的许子朗碗里，头都不抬的开口：“女孩子读书再厉害又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的，又赚不了大钱。”

这样的话许舒从小听了太多遍，早已经学会自动免疫了。

倒是一旁的许志阳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瞪了陈诗一眼：“你跟个孩子说这些话干什么。”

“怎么，我说错了？”陈诗将话头抛回去，“谁知道她这个一中是不是抄来的，一天天的在家里哪里有学习，倒是天天的往外跑大半夜的才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些什么事情。”

许舒充耳不闻，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对面，沾了一嘴油的许子朗在对她做着鬼脸。

倒是她的父亲情绪开始高涨，许志阳本来就因为工作有些不高兴，他听了陈诗最后一句话脸色立马暗下来：“你陈姨说的是真的？”

一秒，两秒，三秒......

许舒怯懦的放下手中的筷子，咬着嘴唇却半天不敢说出辩解的话。

在大人眼中这分明就是做错事情不敢承认的样子，陈诗扬起嘴角继续给她的儿子夹菜不做任何评论。

“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许志阳提高分贝质问起已经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的女儿。

好半天，在场的大人耐心都快磨没的时候许舒才慢吞吞的开口：“对不起，爸爸，陈姨......”说着说着，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出来，“我下次一定早点回来，我不会再看书看那么晚了。”

越说越委屈，许舒一抽一抽的哭的停不下来。

“你是在看书？”许志阳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嗯......。”

陈诗见不得许舒这副可怜样：“哎呀，这话说的，原来是我冤枉你了。”

许志阳不满陈诗的阴阳怪气，但他并未阻止。

“不是的，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跟陈姨说清楚，让陈姨和爸爸担心了。”她慌张的解释。

许志阳内心疼惜许舒的懂事，这么多年了，自从她妈妈去世后，一直都安安静静的，不像其他孩子吵闹，又乖又听话。

脸上顿时和颜悦色，雷雨散去。

“以后别在外面看那么晚，早点回来，你陈姨也是关心你。”许志阳开始打起圆场，也算是给陈诗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毕竟这怎么听起来许舒都没错，孩子爱学习哪个家长不喜欢。

许舒抽泣的擦掉脸上的泪水，乖乖的在许志阳的暗示下向陈诗道谢：“对不起，陈姨，让您担心了。”

陈诗从鼻孔里出了口气，面上毫不在乎：“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代表了她的态度，她看都不看许舒一眼仿佛当她不存在一般。

一顿饭，以许舒的眼泪结束。

饭后，她躺在床上悠哉游哉的玩着手机，完全看不出有一点的伤心难过。

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张毛爷爷，拿出小铁盒放进去。

数了数自己的这点小积蓄，不禁感叹：“越来越小气了，看来这招不管用了。”

许舒第一次见到陈诗的那天就感受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不喜欢自己，并且对她有很大的敌意。

彼时她还年幼，是对周围事物和人最敏感的时候，那么新妈妈不喜欢自己该怎么办呢？

邻居奶奶告诉她：换妈妈了，要更加听话懂事，这样她才会喜欢你，你才有好日子过。原来是这样，于是她真的信了这句话，不哭不闹，不发脾气，每天对着新妈妈傻笑。

弟弟看上她的什么东西她立马双手奉上，新妈妈给她什么她就接受从不会主动提要求，她很听话的学会了自己洗衣服，叠被子......

没想到没换来陈诗的一个眼神倒是激发了许志阳对她的愧疚之情，他开始不断地通过物质来弥补她。

这个弥补建立以陈诗和许子朗的前提下。

不过许舒很满足，她也并非是一无所有。

自那晚不愉快的晚餐后，许舒真的没再出过门了，每天在家帮着陈诗做做家务，虽然人家压根不理她。

可能是她太招人烦了吧，一个星期后，陈诗带着许子朗回乡下奶奶家了，巧的是，他每天摸鱼打酱油的爸爸也被安排出差了。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了。

许舒喜欢一个人，夜幕降临缩在黑暗的角落，这样就没人看得见她，世界的光才有迹可寻。

平静的日子被一通电话打破。

“喂，你是？”

“许舒，要到你号码可真是不容易啊。”电话那头是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

许舒沉默了一会儿：“你好，方瑶。”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毕业这么久了，出来聚聚？”

“没时间，我跟你关系没好到要做朋友的阶段。”她一口打断方瑶的问候。

方瑶笑出声：“找你有事。”似乎知道许舒回拒绝，她补充理由：“好事，对你是绝对的好事。”

“......”

“给你钱啊，你不记得了吗？”

赶到方瑶电话里说的目的地时，许舒才发现方瑶身边站着好几个人，都是生面孔，又不全是生面孔，一个月前他们还在一所学校呼吸过。

一群人歪歪斜斜地站在校门外的小巷子里，打扮的非常有个性。蹲着的，靠墙的，勾肩搭背的，不时还说着几句脏话，看起来就不像是安分听话的孩子。

许舒在他们的注视下走进巷子，在方瑶面前停下：“什么事？”

旁边有人笑出声：“她还真来了。”

不等方瑶开口，有人接过话头：“你猜是个什么好事啊。”

许舒不喜欢他们打趣的语气。

褪去规规矩矩的校服，方瑶穿着件小吊带，下身搭配着一条mini小短裙，脸上画着张扬的眼影，涂着亮眼的大红色口红，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妖艳。

她装作熟络的拉着许舒的手：“给我们报仇啊。”

我们？

她不解的抽开被方瑶圈着的手碗，手上人力气加重，方瑶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扫我的面子，这么多人看着呢。”

许舒瞥了她一眼：“我来了就不会跑，你不用抓这么紧。”

方瑶笑笑，依旧没松开手。

一行人加上面无表情的许舒在狭窄的巷子里有说有笑，肆无忌惮的话语高过砖墙，盖过乌云。

许舒和方瑶同学三年，虽然跟她不经常接触，但或多或少的两人之间还是有些联系。她帮方瑶做了三年的弊，在每次考试的时候，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大大小小的考试。

这是二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许舒帮她作弊，方瑶给她钱。

只是没想到在中考前半个月的时候两人的秘密会被第三个人发现，并且直接让老师，教导主任，学校领导以及方瑶的爸爸全都知晓。

彼时两人还在商量中考的作弊方案，没想到直接被扼杀在摇篮里。

方瑶因为这件事没有参加中考，而她毫发无伤。

许舒后悔过来了，她懒洋洋的靠在墙面。逆光处出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个胖胖的女孩子，她披着头发，站在那端不敢进退半分。

身旁，方瑶在看到那人的出现后终于放开了对许舒的禁锢。

看来也是被骗过来的，只是似乎要比她惨一点。

许舒看着那名女生挣扎着被几个男生拖到巷尾，嘴里不停发出呜咽的挣扎声。

方瑶得意的马尾甩的老高，她似乎很高兴，将许舒推到那名女生的跟前：“报仇吧。”

其他人在他们三人的的周围形成一座人墙，人墙内跪着一位害怕哭泣的女生，而她和方瑶仿佛两个手举大刀的侩子手，随时就要挥刀杀人。

“报什么仇？”许舒看着地面找回自己的声音。

‘啪’的一声巴掌声紧接在她的话尾：“打小报告的人啊，要不是她怎么会害我们俩的计划泡汤。”说着，方瑶又给了那名女生一巴掌。

许舒微张着嘴，看起来是吓到了。

脚下的哭泣声不减反增。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王清钰不停道着歉。

头上不停传来讥笑，有人拿出手机开始录视频：“来来来，看镜头，哭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王清钰，你哭什么，很疼吗？”好半天，许舒在微愣之中蹲下身询问。

未得到回答，王清钰此时处于极度的恐惧之中，她没想到朋友约她出门来玩却出卖她，平常她周围朋友多，方瑶不敢拿她怎么样，可现在她一个人，手机还被他们拿走，她不知道方瑶到底会怎么报复她。

“救救我......求你。”王清钰用极小的声音求救，许舒听到了，她站起身忽略了脚下人的求救。

“她疼什么，敢做就要敢当啊，平时不是搞这个的状就是告那个的状。”方瑶顺势踢了王清钰一脚，她本来就身材肥胖，方瑶一脚直接将她发抖的身体踢翻，那个样子有些滑稽。

讥笑声更大了。

许舒表情淡淡，仿若一个观看位置最佳的观众。

“诶，你快动手啊，别跟个木头似的。”身旁一个戴着棒球帽，纹着花臂的女生戳了一下许舒，她顺势朝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就是啊，别扫兴。”

“别光瑶姐一个人行侠仗义啊，她多孤单哪。”

“我们还想看看好学生打好学生呢。”

“......”

帮腔的声音此起彼伏，这时，许舒终于明白了方瑶叫她来的原因。

打了，她就跟他们是一伙的了；不打，下一个跪着求饶的人就是她。

许舒无奈开口：“没必要吧，方瑶，你不是也没损失什么吗，你还想怎么出气？”

方瑶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即便作弊被抓她仅仅只是在家被关了一个月，可她仍然气愤难咽。

她勾起嘴角，眼中是狠厉的光：“长了一副欠打的样，看着不爽，你说呢？”

许舒拧着眉不作声。

“你不气吗？她也举报了你耶，不过你比我幸运，你成绩好，就算犯错老师也只会说你一直都很听话，下次不要再犯了这种话。哪像我，挨了我爸好多顿打。”

这话里充满了令人不舒服的意味。

“你不打吗，还是你想被打啊。”方瑶脸上挂起甜甜的笑，像一颗危险的罂粟。

许舒半天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掀起眼，抬手给了王清钰一巴掌。

“哇偶，干得漂亮。”

“如你所愿。”许舒站起身举起刚刚挥刀的那只手。

方瑶很满意：“拍到了吗，我们的全班第一刚刚在欺负同学的精彩瞬间。”

一名扎着麻花辫的女生炫耀似将视频在其他人面前播放了一轮：“哈哈哈哈哈，我拍的最清楚，要不要发给你做留恋啊。”

她在许舒眼前晃着她的手机，许舒偏过头。

“装什么，明明跟我们是一路人，还在那儿装清高。”那名女生鄙夷的白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