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浪激荡,河水滔滔。
来往渔船,行商不绝。
渔河虽然宽不过十数丈,却是横贯大夏的雁汨江的重要支流之一。
近些年来,渔河附近风调雨顺,附近田地也算丰饶。
这多亏近些年来调驻渔河的河伯正神。
听说此河伯生前还是观湖书院的一位读书士子,只是人有旦夕祸福,修士也不是道途坦荡,这位士子半路身陨,却又得遇机缘,被敕封了河伯之位。
先是在小河驻守,起初金身不过一尺,因为兢兢业业,得到小河附近几镇香火,金身得以重塑,之后调驻大河,亦是一刻也没怠慢,将读书人的“一丝不苟”诠释的淋漓尽致。
而后附近郡县城隍上奏朝廷,得以调驻雁汨江支流,成为渔河河伯。
虽然三任皆为河伯,并非拥有神祀庙宇之类的山水正神,可渔河河伯往上,乃雁汨江水神之位,为大夏境内万千水神河伯之首,比之山野小江小河之流的水神之位重的多,两者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到现在看来,出生观湖书院的士子河伯虽修行断绝,却有望问鼎大夏水域大神,不正是应了那句祸福相依?
渔河士子河伯每日除了努力修行,便是仔细感受渔河河域变化。不仅控制河水起伏,掌控附近布雨行云,还要遏制水藻生长,以免河中鱼虾泛滥,打破渔河的平衡。
小小一条渔河,其实大有文章,其中所需要注意的条条框框,不亚于治理王朝国家。
当然,要治理整条千百里长的河流,光靠河伯一人是决计不够的,若真如此,“厚此薄彼”之事定是频频发生。
所以渔河中大大小小的精怪水鬼便是士子河伯的重要帮手。不同于山野小河的精怪水鬼,凡是大江大河,或是其支流,其中的精怪水鬼是有机会求得“金身正果”的,所以此类河流,反而没有什么水鬼害人的灵异之事。
毕竟有正果之位等着,谁都不会傻到拖人下水,为的仅仅是求个安然转世的结果。
在精怪水鬼之后,便是那些有了灵智的水中异类,最后的是天生不凡,有望启灵的鱼虾蟹类。
通俗来说,就是个头奇大,颜色有别于常的珍奇虾蟹锦鲤。
别看后者相较于之前两类,看起来微不足道,其实这些才是一河之根本。
精怪水鬼若是有幸修成“金身正果”,那其接替之人便要从其中挑选。若是最底层的鱼虾蟹类太少,那影响到之后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精怪水鬼交替,便是影响到整条河流的旱雨更替,亦影响到河伯的香火脉络,直接关系到河伯的金身虚实。
这几天开始,士子河伯发现他的一河根本在逐渐减少,特别是莫名少了好些个即将开启灵智的鱼蟹,让他心痛不已。
今天,闭目凝神的士子河伯再也忍不了了。
他关心许久的两只蟹兵竟然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听闻上古时有海中龙王,龙王麾下有虾兵蟹将,士子河伯神往已久,盼着自己也找几只虾蟹,培养成精怪,以后在人前现身时有虾兵蟹将开道,想来是威风的很。
读书人好面子,所言非虚。
诽谤读书人,可能对方不会计较,但若是落了读书人的面子,保不齐就要捋起袖子开始动手了。
特别是君子之流,动口不动手,因为动手你不一定死,动口了基本上是十死无生。
墨语和素聆星两人吃了那两只奇大的螃蟹,意犹未尽。
虽然素聆星嘴上说着不想再吃了,可看她此时走在河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探查河边水域,墨语只是暗暗发笑,也不点破。
素聆星找了许久,都没发现有什么鱼蟹,甚至连小雨小虾都没有半尾。
“墨语,为什么我都没看到鱼虾啊?快说,是不是你在捣鬼?”
“哈?”墨语挠了挠头,“我捣鬼?有没有搞错?我有那本事也要等几个月后去了啊。”
“那为什么没了?”
“什么没了?”
“螃蟹!”
墨语来到素聆星身旁,往河中看去。“细看”之下,河中果然不见鱼虾。
“真没了?奇了怪了,难道这几天我们一路走一路吃,把河边的虾蟹吃完了?”墨语喃喃自语,“我的胃口有这么大?”
正想着,河中骤然起了一个漩涡,而后水浪激荡,来势汹汹。
“聆星。”墨语神色凝重,唤了一声。
素聆星赶忙躲在他身后。
“哗!”
一道白色水龙从漩涡中飞出,张牙舞爪,栩栩如生。
不等水龙逼进,墨语抬手出拳,拳罡带起轰隆之声,将那条水龙打散成片片水滴。
士子河伯发现岸边的可疑少年,本是试探,其实水龙近身后便没了威势,如同平常河水一般,就当给那少年一个教训,那知道试探之下,少年似乎是“不打自招”。
“哼,我当是谁欺我渔河无人,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武夫。”
水龙后有人开口,嗓音醇厚。
墨语还未搭话,素聆星眉头一皱,“慕情”已经飞掠而出。
“叮!”一声清脆响声。
流光一闪,“慕情”飞回素聆星身旁。
“竟然还是个拥有本命飞剑的剑修。”
话音落下,那人已显露身形。
长袍飘扬,高冠玉带,双鬓长髯,看面容倒是有几分儒生姿态。
“你是谁?”
看河面上那人似乎是从河中出来的,刚才的水龙又无后劲之力,至少现在看来,并无恶意。
“呵……”那人摇了摇头,并不觉得墨语无知,只当他是途经此地,不安好心之人。“我乃这渔河河伯,袁志是也。”
“河伯?”
墨语以前只在传闻中听过,神仙志上也只是寥寥提了几句,至于小河镇依偎的那条河,河中连鱼虾都少的可怜,多年更是没听过有什么水鬼作祟,更不可能有什么河伯了,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河伯,有些好奇。
见到那白衣少年用一种……打量新奇玩意儿的眼神看着自己,袁志感觉不自在的同时,心头微怒。
这不懂礼貌的小子不仅吃了我的虾兵蟹将,还敢如此无理地看着自己,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既然你是河伯,我们与你毫无干系,你刚才所为,是何意思?”
“毫无干系?”袁冷笑一声,“吃了我辛辛苦苦培育的虾蟹,你说和我毫无干系?你莫是当我好欺负不成?!”
墨语愣在那里。
这年头吃个螃蟹也能得罪人么?
“看吧看吧,我就说不该吃的,惹祸了吧。”
墨语扭头扯了扯素聆星的鼻子:“就你皮,你没吃么?”
“哼,我……是你逼我吃的。”
“你吃的那么高兴,而且还想吃来着……”
素聆星捂住耳朵,使劲摇头,不承认:“你,你胡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一直围绕着谁的责任,争论个不休。
“够了!”袁志头冒黑线,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大喝一声。
“干什么?”墨语和素聆星不约而同看了看他。
这么明晃晃的河伯正神在这里,这两个人竟然敢无视自己!袁志感觉自己的面子都没地方搁了。
袁志长袖一甩,河水激荡,自河水中腾起两条水龙,朝着墨语二人呼啸而来。
袁志打定主意,要让面前的二人吃点苦头,至于那拥有本命飞剑的少女,不管来头多大,吃了他的虾蟹,于情于理,他都站得住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少女身后之人度量太小,因为此事与他交恶,他也不惧。
虽然他生前只是个书院士子,修为不过炼气五楼,可成为河伯之后,日夜受香火蕴养,修为水涨船高,如今已有七楼之高,无论放在大夏何处,说话都有几分份量。
而且最重要的不是他的修为,还有他身后的观湖书院,不然他一个士子,如何能成为这渔河的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