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聆星站原地,身前便是那道令人望而生畏的骇人剑痕。
在确认韩玦已经生死魂灭之后,素聆星再也没多看一眼,起身离去。
就在她离去之后,一人半身甲胄,“全副武装”的年轻修士御风而至。
修士腰挂流光溢彩的白玉挂佩,佩着乌金长鞘狭刀,背着古朴木剑。
堪堪覆盖上身的古铜色甲胄看似平平无奇,像是由一块块老旧铜板拼接而成,但其上复杂纹路蜿蜒绵亘,如蛟龙划陆,云飞聚舒,时不时有淡淡光华一闪而逝。
年轻修士将修士的财大气粗演绎的淋漓尽致。
山泽野修喜好做那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特别是对那些身怀重宝,财帛外露,自身本事又不大的修士。
有时候往往是一桩劫掠勾当,便抵得上山泽野修数年,甚至数十年的修行。毕竟贵重的法宝丹药,无论放在哪个修行坊间市集,都不愁没有买家。
那些一枚枚晶莹剔透的神仙钱,无论是最稀少的金精钱,还是最普遍的辛金钱,都能让那些受困于资质,难以精进修为的山泽野修更上一层楼,甚至是数层楼。
但无论是依靠庞大数量的神仙钱,硬生生堆到六楼,或者说是七楼八楼的大修士,见到这种浑身都是法宝,只差没在脸上刻字,写我家底丰厚几字的修士,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曾经有个无论是山下山上都声名显赫的山泽野修,号“洌庐散人”,修为高深,据说只差临门一脚,便是逍遥自在的人仙修士,以普通资质,能走到那个地步,手下不说血债累累,也劫掠了无数修士,断了无数人的修行大道。
仗着修为高深,功法诡异,让吃了洌庐散人亏的修士无法报仇雪恨,一雪前耻,破了无数修士心境。
之后,那洌庐散人觉得自己无人能降,行事越发肆无忌惮,结果在劫掠了一位全身都是上品法宝的年轻修士以后,惹怒了那修士家中的一位老祖。
要说洌庐散人虽然干的勾当很多,但很少伤人性命,这也是他能够安然无恙的原因之一,但那一次,他不仅将别人法宝抢了一干二净,连带着那件品秩不低的衣袍也给别人刮了,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修士,光着身子回了宗门,为此心境支离破碎不说,神智都有些不清了,嘴里一直念叨着“还我衣服,还我衣服”。
那年轻修士的老祖多年之前就是人仙修士,出了山门以后,直接以上古遗留的仙家手段,跨了数十万里距离,一把将九楼巅峰的洌庐散人捏在手中,和捏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因为那位人仙境老祖,法相之巨,大如山岳。
随后那高至云间的法相捏着洌庐散人,双掌一合一碾,洌庐散人的肉身和魂婴瞬间被碾成了齑粉。
叱咤风云的九楼修士,结果被人仙修士像拍蚊子一样拍死,数百年来,也就唯他一个而已。
虽然九楼十楼,看似一境之差,但两者的距离,更甚一楼修士与九楼修士的差距。
自此以后,不仅那位洌庐散人在山下散修口中沦为笑柄,说近千年的岁月都活到狗身上了,不知天高地厚,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也不看看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而且连带着那些普通山泽野修也夹着尾巴,缩着头,低调了数百年之久。
之后更是没有哪个不长眼山泽野修,敢打那些一身法宝的年轻修士的主意。
修士停在那道横贯近十里地界的剑痕前,神色凝重。
“这是谁斩出来的?”
他俯身低头,准备伸手触摸那道剑痕边界。
不等他手指碰触地上的痕迹,一抹细微剑气溢散,将他的指尖划出一道血痕。
“竟然还有剑意和剑气残留!”
他眉头紧蹙,“什么时候这附近有了这么厉害的剑修?”
作为王城钦天监修士,不说修为冠绝一朝,但消息灵通,比得过那些专门买卖消息的修士探子。大夏各个带着谍谱,或是登记在册的修士,大多都被他们知晓。
而剑修本来就少,无论哪些,都是山上仙家宗派的心头肉掌中宝,山下世俗,更是凤毛麟角,有这等剑气的剑修,自他修行以来,从未听过。
一路沿着剑痕行走,到了剑痕的尽头,年轻修士看见了那个安静趴在地面,身体却整齐分开的修士韩玦。
其中韩玦的魂魄一分为二,正在渐渐消散。
“啧啧,能死在这等剑气之下,你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他从须弥物中拿出一个赤红葫芦,将韩玦的魂魄纳入其中,虽然葫芦并不能让韩玦的魂魄恢复,但能暂时保留,也好让他回去交差。
“不知道这次老爹还会不会收拾我一顿呢?”
年轻修士正是聂云,他一路追寻韩玦至此。韩玦虽然暂时躲过了他的勘察追捕,但身上早就有他留下的记号,要不是顾忌伤及普通人的性命,他早就将韩玦彻底杀死,魂魄收入他的红葫芦中了。
聂云摸了摸下巴,“要不先回炎佢城?看一看有什么可疑的剑修?”
随后聂云一拳击在手心,“就这么决定了。这等剑修,是得好好见识见识。”
吐出一口真火,将韩玦的尸体烧成灰烬之后,聂云最后看了看那道剑痕,不作停留,飞速离去。
青石小道上,夜玫走在前面,身子如山脉起伏,姿态优雅非常。
“哎,夜姑娘”
夜玫头也不回,说道:“说了多少次,以后要叫我团子!”
“哦”
“团团子,你说之前那个人,是不是和天上过去的两个修士是一伙的啊?”
“不知道。”
“墨语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那我们”
“不知道。”
澹台静雨无力的垂下双手,“我说团子姑娘,你至少听完我的话好吧”
“嘁,都是些废话,听与不听,有什么区别么?而且这些话你都问了几十遍了,你不烦我还烦呢。”
澹台静雨挠挠头,“是吗?”
夜玫摇头,“年纪轻轻,记性这么不好,看你以后可怎么办”
澹台静雨打了个哈哈,正准备开口,身后便传来了破空声。
“澹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只是不到一个时辰,澹台静雨却仿佛历过了数月的艰难岁月。
所以当她转身之时,眼眶泛红,鼻头微酸。
“哟,够委屈的啊。”
素聆星眼帘微垂,笑着说道。
“聆星姑娘,你可回来了,你是不知道,在你们走后,突然就窜出来一个凶神恶煞,长着血盆大口,有三只眼睛,两个鼻子,五只耳朵的怪人,把我和团子都抓了起来”
“要不是我们福大命大,心虚你就见不着我们了。”
“喵!”
夜玫出声抗议。
素聆星故作惊讶道:“哇,原来这么危险啊”
澹台静雨却是摇头,“不,真实的情况比我说的还要惊现百倍。”
“是么?”素聆星的惊讶表情变成了揶揄,“那不是个带着面具的男人么,手里还拿着一把尺子一样的法宝,我怎么不知道他面具下面有三只眼睛,两个鼻子和五只耳朵?”
“啊?”
澹台静雨呆若木鸡。
夜玫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脸上一副我就知道你要被拆穿的表情。
“哈哈哈,原来聆星姑娘已经见过那人了啊,哈哈”
澹台静雨低头讪笑,她努力地盯着地面,搜寻哪儿有什么裂缝,好让她钻进去。
素聆星背着手,如同之前墨语的老神在在的姿态,轻点着头,一步一步走到澹台静雨的前方。
“纠正一下,不是已经见过了,而是已经被我”她扭头,眉眼带笑,颇为自得。
将手掌横在脖子前方,轻轻一划。
“咔擦。”
澹台静雨后退一大步,像是重新认识了对方一般,看着前方的俏丽少女,她猛咽了咽唾沫。
“聆星姑娘,你怎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是吗?”
素聆星一手扶着下巴,略微思索。
“我觉得没有啊。”
看着浑然不觉的素聆星,澹台静雨突然有一个念头止不住泛起心头。
会不会素聆星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在墨语面前,一直都是一副娇柔软弱的模样,而墨语不在之后,经过剑气蕴养的少女,才显露其杀伐果断,如剑般锋利的性格。
而之前在客栈,对峙那几个钦天监修士,便已一窥端倪。
少女的强势,以及毫不遮掩的锋芒,已彰显了出来。
“那或许是我的错觉吧”
“咦?”
澹台静雨抬头,却发现少女早已走远了。
素聆星回头到:“澹台,你还在磨蹭什么?”
“来了来了。”
走在前方,夜玫早就跳到了素聆星怀中,讨好似的蹭着她。
以素聆星的感知,夜玫身上的伤势在她调到自己怀中时就已知晓。
素聆星问道:“你受伤了?”
夜玫乖巧点头。
素聆星挠了挠她的脑袋,轻声道:“辛苦你了。”
“喵?”
夜玫一脸茫然。
这就完了?夸奖呢?再不济给点奖励啊,弥补一下自己的损伤呗。
要不您就劳烦一下,为我治治伤?
素聆星说道,“不是我不为你治伤,我一身剑气可不好控制,万一不小心冲到你的气府里,你确定承受的住?”
夜玫瞪大了眼睛。
是哦,万一那些剑气冲入我的气府,连六楼修士都能斩杀,要是沾染上,那我不是直接玩完了?
想到这里,她疯狂摇头。
“那就让墨语为你疗伤咯,在这些方面,他可比我擅长。”
夜玫犹犹豫豫,既是期待,又有些害怕。
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知道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要是墨语为她疗伤,是不是有些不好?
不说以后素聆星万一知晓她的身份会不会找她算账,她估摸着那位大剑仙就会一剑劈了她。
她忽然长吁了一口气,还好那位剑仙已经离去,似乎是要突破到那传说中的无上境界。
就是不知道真跨出那一步,一位地仙修为的剑仙,这世上有何人能敌?
怕是数千年前,那些还未销声匿迹的真仙之流,也不敢说对上一名地仙修为的剑仙能稳而胜之,很大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而且对方还是自称剑法无双的大剑仙。
在见识了跨越千里地界的倾天一剑,她当然不认为慕凝烟是自吹自擂,一般的剑修能斩出那一剑?
不是她夜玫见识不够,就算在那些神仙志中,最为神秘的剑修传说,也从未有过那样的壮举。
夜玫一想到曾经的那道剑气,就缩着小脑袋,身子瑟瑟发抖。
“你又怎么了?伤势有些重?”
夜玫摇头。
“那要不我帮你先治疗一下?”
夜玫摇头摇的更厉害了。
素聆星耸耸肩。
“沙沙”
头顶树梢忽然沙沙作响。
“谁,谁在哪里?”
澹台静雨犹如惊弓之鸟,转瞬就躲在了素聆星身后。
素聆星惊喜抬头,“墨语,你回来啦。”
墨语从树梢后显露身形,一跃而下,轻巧落到素聆星身旁,说道:“收拾那两个傀儡,确实耽搁了一会儿,澹台没事吧?”
“他没事。”
“对了,那两个傀儡的主人好像就是以前我们遇上的韩玦,他想抓澹台来要挟我们,不过好在有什么人临时帮了澹台一把,和韩玦打了一场,我看他受伤不轻,就顺便结果了他。”
说道结果两字,素聆星尽量说的轻描淡写,但她此时一手轻拽着裙角,却显示她并不平静。
“哦?看来聆星你又变厉害了嘛,什么时候再来比试比试?”
心头一块巨石落地,素聆星笑道:“好啊。”
她上前自然而然的挽住墨语手臂,好奇道:“墨语,你是怎么解决那两个傀儡的啊,看他们的样子,可很耐打的呢。”
“他们啊,也就那样嘛,拳头软绵绵的,打在我身上,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嫌他们无聊,全力出手,就这么一拳一个。”
墨语空闲的那只手不停比划,“一拳拳将他们锤的支离破碎咯。”
“别看他们看起来不像人类,被我打碎之后,也想陶瓷一般,但其内构造却是如常人无异。”
“好了,不说了,再说今晚可吃不下饭了。”
“今天去那座道观,别人让不让我们进,又能不能吃上饭还是个问题呢。”
“嗨,这有什么难的,咱们有澹台呢,是吧澹台?”
有些出神的澹台静雨抬头,面露疑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