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佢城中,位处一城中央,坐镇囚笼大阵阵眼,又为小福地的钦天监府邸之内。
大堂之中,左右落座几人。
周甲在右,而左边则是那位名为卫海的修士。
卫海望向高座,神色自若,而周甲一边的几人战战赫赫,如坐针毡。
看着本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青年占据,周甲不仅不敢生气,还只能陪着笑脸,一脸谄媚。
只因为对方兴许按地位来说,也就和自己差不多,但王城钦天监修士与其余各地有着天壤之别。其中特权更是数不胜数,高座上的青年只要愿意,让自己下台,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对方还有个位高权重的殿主父亲。
所以周甲不敢惹,也惹不起。
看着下方的众人,聂云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敲着扶手。
“听说你这儿有个挺厉害的剑修?”
周甲犹豫不定,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怎么,想随便找个修士,安个名头,糊弄于我?还是觉得你可能与对方不对付,怕我因此对你兴师问罪?”
周甲胆战心惊,连忙说道。
“卑职不敢!”
聂云面有不屑,“不敢?你们这些在钦天监混吃等死的修士,有什么不敢的?前段时间还有那个叫什么韩玦的,带着他手下的一丘之貉,打着钦天监的幌子,到处为非作歹,把我大夏的脸都丢尽了!”
“二十多个有名有姓的宗门,数以百计的散修,一起声讨。就因为那几颗老鼠屎,让我钦天监丢尽了脸面,在那些宗门面前抬不起头来,还得乖乖等着别人指着鼻子骂,连口都还不了。”
“我爹带着我,在两天内,挨个登门道歉,走之后还要被人戳脊梁骨!”
“不敢?再给你们这些人几年,怕不是连天都要捅个窟窿?”
“要不是肯加入钦天监的散修始终少的可怜,你以为我爹他们会容忍你们这些蛀虫?”
聂云几句话,说的周甲嘴都不敢还。
卫海开口道:“聂大人,关于韩玦一事,我们大致知晓,但卑职能以性命担保,炎佢城并无那等类似的事情发生,我等不说兢兢业业,但也算尽忠职守。”
此话一处,几人看卫海的眼神都变了。
什么时候一向唯唯诺诺的卫海突然转性了?
“哦?”聂云偏着头,打量了一眼卫海。
“你就是华沪胜向我推举的那个卫海?”
“正……正是。”
聂云点头道:“还算有些可圈可点之处。”
“难怪那小子说起你来,少有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卫海惊讶道:“大人与华统领认识?”
“从小就开始和他较量,认识了有十多年了吧。当然,每次都是我赢。”
说道最后,聂云十分自得。
卫海笑道:“华统领的飞剑可厉害的很,大人能胜过他,想必亦是天姿卓绝。”
聂云指着他,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很会拍马屁。”
“我这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一旁的周甲看见卫海与聂云相谈甚欢,心头不是个滋味。
凭什么我兢兢业业多年,却抵不上别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他出声道:“大人,您说的那位剑修,我大概知晓。”
聂云眉头一皱。
他对卫海说道:“办完此事,我们再好好畅谈一番,华沪胜那小子的糗事,我可知道不少。”
“华统领以后若是知道大人和我说那些,说我不定一剑就要把我给劈了。”
“哈哈。”
聂云起身,“好了,咱们之后再说,我先去会一会那个剑修。”
周甲马上起身,微微弓着身子,为聂云带路。
“周统领,你还是好好待着这里吧,至于那个剑修,就不用你带路了,免得让别人看见,还以为我为你撑腰呢”
聂云身子往前一探,靠近了周甲,“你说是吧?”
“是是是是”
周甲的头点的比小鸡啄米还要快些。
“大人,那位剑修似乎就在城南附近的一家客栈中,不过好像出去了有一段时间了。”
聂云慢慢走远,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知道,我先四处看看,等那个剑修回来。”
看着聂云远去的身影,周甲双拳紧握,低着头,神色如阴影般晦暗。
“掌柜,一壶碧洌清。”
“好嘞。”
“伙计,我这儿再来一份猪肘子。”
“您稍等。”
有福客栈内,光景与数日之前,截然不同。
女掌柜将那壶酒送过去之后,快速回到柜台旁,看着柜台上翻开的账本,捂着嘴偷笑。
“发财了发财了,老娘苦了这么久,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只是大半天的时间,今日的流水已超过了昨日。
其中还有好多是昨日的客人。
一家客栈要想经营下去,不仅要有新客,一些稳定的熟客也必不可少。
“掌柜,昨晚的菜,都给我再来一份。”
女掌柜抬头,见着昨晚的那位奇怪的女客人敲着客栈大门。
昨晚的菜?那不是郝胖子特意请人上山打的野味么?
想到这里,她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说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昨晚的菜都是野味,也是偶尔所得,今日里并没有那些野味,您要不换一换?我们这儿还有好多菜品,味道也是极好的。”
“不了,这些东西换来换去都一个味儿。那些野味是吧?我这儿出去了一趟,正好选了些。”
女掌柜惊愕。
野味还选了些?
您当那些进山打猎的猎人想打什么就打什么啊,那可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行当,有时候一无所获都是常有的事。
“砰!”
正当女掌柜胡思乱想之际,一声闷响,她感觉地上都微微一震。
什么东西这么大动静。
女掌柜探出身子,正准备看一看地上的东西,大堂中投来视现的客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气。
“有这么夸张么?”
她腹诽一声,看了看地上。
“嗬!”
女掌柜瞠目结舌。
地上是各种各样的野味,大到野猪,小到山鸡野兔,林林种种十多种,囊括了山林中能吃的大多数野味。
“她是怎么带来的?”
女掌柜跑到门口,却只看见沈悢曦独自一人,没有什么扈从仆人之类的同行。
女掌柜挠挠头,有些不解。
“难道这位姑娘也是那些神仙中人?”
想到对方昨夜与澹台静风相谈甚欢,女掌柜觉得自己的猜测越发可靠。
“小李,小桐,你们把这些野味搬到后面去,让郝胖子加紧做。”
两位新招的伙计应了一声,一人扛了一堆野味,走入后厨。
女掌柜对沈悢曦说道:“还请客官稍等。”
“不过客官您带的野味有些多,是一并做了?”
沈悢曦一拍肚子,“放心,我吃的下。”
客栈中好些人神色惊异。
难怪对方身为女子,长得人高马大的,原来每次吃的饭菜要抵数十人的,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家摊上这么个女儿,有够可怜的
走在青石路上的墨语几人见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走的慢了,可能连山也上不了。
因为不管是谁,听说在傍晚之后上山,都会莫名其妙回到山脚。
据说是因为曾经有人想着晚上进山,第二天清晨便去敲响那座道观大门,惹得观内一位辈分颇高的道士震怒,下令不管是谁,就算是王侯将相,皇亲国戚,也不许在晚上进静楢峰。
墨语不希望因为此事而耽搁一晚上的功夫,也不愿在强行上山,惹得那些道观中的道士不快,不然他可就白跑一趟了。
所以由起初的悠闲漫步,到之后的快步疾走,到最后的急速飞掠。
澹台静雨起跃身形,最远不过两三丈,远远跟不上墨语的衣角,所以几人赶路之时,墨语用巧劲提着她,在树梢之上纵跃。
墨语一边起跃,一边笑道:“看不出来啊,澹台,没想到你还挺轻的。”
虽然墨语提着自己衣袍后领,但起落之间,难免晃荡。而起初墨语是想背着她的,背她严词拒绝,这才有了这样的法子。
忍者眩晕之感,澹台静雨说道:“你不是说我娇生惯养,身子骨弱么,轻一点不是很正常的么。”
“话虽如此,但也太轻了吧”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他提着的澹台静风,似乎和聆星差不太多。
一个男人怎么会和女人差不多?
跟在墨语旁边的素聆星有些狐疑。
虽说当时慕凝烟说过澹台静风改变了相貌,但究竟他本身是何样子,慕凝烟并没有说。
澹台静风能让尹南姝姐妹像是变了个人,那有没有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个男人?
想到这里,她心里莫名有些警惕,连带着看澹台静风的眼神都变了。
“墨语,你慢一点,我有点头晕。”
澹台静雨似风中柳絮,随着墨语起伏摇摆。
“咦,聆星姑娘,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
素聆星顿了顿,随后笑着说道:“澹台你脸颊轮廓长得倒是有点像个姑娘。”
“是是么”澹台静雨身体一瞬间绷紧,然后又忽然舒展。
他竭力保持冷静,笑道:“可能是我更像我母亲一点吧。”
“哦,那澹台你的母亲还挺漂亮的。”
“那可不,我娘可是大美人,多年风采依旧,据说当年好多人都喜欢我娘呢,可惜怎么就嫁给我爹那个木疙瘩”
素聆星摇摇头,心头已经下定了主意。
临近黄昏,墨语几人终于赶到了静楢峰下。
虽然时候已经算晚,在一些郡县城镇,家家户户在这时候大抵都已开始闭门关户,但在这里,他们可以看见一个个心满意足的人儿从山上下来。
其中不乏一些因为年纪太大,走了山路之后,气喘吁吁的人。
“都这时候了,还有这么多人,看来这山上的道观是名不虚传啊?”
“也许吧。”
墨语抬头,视线落在了极高处。
他自言自语道:“道法高深?”
与此同时,静楢峰山顶的道观之中,一个面容稚嫩,盘坐在一处树枝上的小道童蓦然睁开了双眼。
“有人窥探我?”
他低头望去,只见下方一片云雾蔼蔼,翻腾涌动。
“奇怪”
小道童跳下树梢,走入道观。
道观中的道士见到小道童,眼中有着难以掩饰的惊讶。
随后所有道士低下头,对着小道童作揖。
山脚下。
墨语几人不理会下山之人的奇异眼光,一路走走停停。
当然,不是因为他累,而是因为澹台静风实在对爬山这件事,有心无力。
而且这次无论怎样,她都不愿让墨语带她上山。
“墨语,我实在是爬不动了,要不你们上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们。”
“那怎么行呢,澹台,这才到半山腰呢,你怎么就想着放弃呢。”
澹台静雨一手拄着膝盖,一手使劲摆手,“不行了,我是真的不行了,打死我也不上去了。”
“哦?真的么?”墨语右手食指点着下巴,“可我知道,像这种高山,一般有野兽出没,像什么山猫啊,豹子啊,野狼啊,灰熊啊”
“你确定要留下来一个人?”
“哦!”墨语恍然大悟,“原来澹台你觉得自己剑法有了提升,想打一两头猛兽,为我们今晚准备晚餐啊。”
“我”
澹台静雨左右看看,已经有了怯意。
“嗷呜”
正当他犹豫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嚎。
“我还是和你们一起走吧”
澹台静雨哭丧着脸,慢吞吞跟在墨语身后。
“这就对了。”
直到夜晚彻底来临,天幕上方有点点星辰出现,几人才到了这座山峰顶上的道观。
“这就是那座什么什么有名的道观?”
见到了藏风观,澹台静雨有些失望。
光从外面观察,也就和普通的道观没什么两样。
连那块牌匾都开始有了腐朽的样子。
“怎么,感觉自己白跑一趟了?”
澹台静雨诚实的点头,“有点”
“真人不露相嘛,一般人看不出来很正常。”
墨语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示意他上前敲门。
澹台静雨鼓足了勇气,上前两步,“笃笃”地敲响那扇大门。
“已入夜,本观不再待客,请速速下山离去。”
澹台静雨回头看了看墨语两人,墨语双手一摊,比了个嘴型,“靠你了。”
“在下澹台静风,与友同行,可否一观贵观?”
“吱呀”
道观大门打开,一名灰冠道士看了看澹台静风,又看了看后方的墨语和素聆星。
正当澹台静雨忐忑时,那道士开口说道。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