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呀……”
江砚舟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有礼貌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异界的礼数和他知道的有所差别。
这个红眼睛貌似有些不高兴,抬起了干枯的手掌按住负在身后的长剑。
“哐——”
经过两次在卧室里被怪物追赶的经验,江砚舟对关门和开门有着独特的见解。
几乎是二者四目相对的刹那,才打开一条缝的大门被他一脚踹拢。
紧接着,江砚舟一步不停地抱着战利品冲向窗台。
结过证明他是对的。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利刃穿透脆弱的大门,一缕寒芒绽放,两块切口光滑的门板应声而落,猩红的目光透过溅起的尘土,带着浓烈的恶意。
“砰——”
木板的破碎声让江砚舟下意识转头,眼中的红眼怪人正弯曲腰身,含胸俯首,双手握剑,锋芒内敛直冲他的眉心。
江砚舟双目圆瞪,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
“尼玛,这是——”
“螳螂穿林!”
怪人弯曲的双腿舒展,溅起的灰尘在劲力的作用下震出一个圆弧,他的身体消失在尘埃里,取而代之的一抹绚烂却带着令人作呕腥气的寒光,占据了江砚舟的全部世界。
这一瞬他看见的不是螳螂,那是昏暗的战场上,一对枪阵正面迎上数千铁骑。
刹那将,钢铁与血肉摩擦,金属的炽热在昏暗的苍穹下绽放出猩红的花。
“回归,我要回归!”
千钧一发间,江砚舟一把抛出手里的纸筒,拿着归鞘长剑横挡在身前,希望能拖延片刻时间。
寒光撕裂虚影,却有了一刹那的迟疑,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散开,与飞舞的灰尘混合,颤抖着跌落回原地,却未能如之前一般,给这里染上殷红的色泽。
尘埃中,红眼怪人重新现身,刚才被江砚舟抛下的纸筒出现在他怀里,就是因为这片刻的耽误,才让剑身未能染血。
红眼怪人转身离去,“道”被重新挂在墙上。
随着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道场再度恢复永恒的死寂。
……
“怎么会这样?”
秦冥脖子扭曲,他看着被鲜血染红的祭坛急的手足无措。
八个祭品都被献祭了,他也感觉到世界屏障被穿越。
按理说,伟大的黄天应该降临了才对,可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难道是伟大的黄天不满意这次的容器?
眼看吉时就要过去,秦冥猛地牙咬,转身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教徒。
“你,你,你。现在,是你们为黄天现身的时候了!”
被秦冥点中的人毫不含糊,他们快步上前,手里握着长刀,眼中满是狂热。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长刀贯穿胸膛,将鲜血泼洒,猩红的祭坛愈发妖艳,血光宛若有灵智般汇聚,涌向江砚舟躺在祭坛中央的躯体。
秦冥先是一愣,紧接着他一下子扑了上去,手忙脚乱地拔出江砚舟身上的棺材钉,将他立了起来。
随着钉子拔出,后者的躯壳开始蠕动肉芽,伤口渐渐愈合。
“快,伟大的黄天就要降临了!”
虽然秦冥有些疑惑,为何伟大的黄天要选择一具卑鄙的贱民肉身,但很快这点疑惑就被他抛开。
神灵,是不需要理由的。
秦冥匍匐在地,嘴里忏悔着他刚才对神灵容器不敬的行为。
身后,一个个教徒前仆后继的冲上前去,井然有序地切开自己的胸膛,掏出心脏,将热血撒满祭坛,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狂热。
终于,随着最后一个邪教徒的倒下,江砚舟躯壳的伤口已然痊愈,这具本来即将生命的躯壳突然动了下,随后猛地睁开双目,稳稳站在了原地。
秦冥抑制着心中的狂热,头埋得更低了,身体因兴奋而颤栗。
“弟子秦冥,恭迎黄天。”
江砚舟眼中的迷茫一扫而过,他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秦冥有些疑惑,转头望去,只见刚才还人多势众的邪教徒们,此刻只剩下满地的尸体。
“黄天?他叫我黄天?”
江砚舟有些懵,他刚才在被那长剑贯穿的刹那选择了回归,原以为会被秦冥抓住,没想到对方似乎把他错认成了黄天。
此刻他正拿着铁剑,怀里鼓鼓囊囊的。
那个世界东西,他居然可以带出来。
虽然有些疑虑,但看着面前跪倒的秦冥,江砚舟手痒了。
这机会太好了!
他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如何回应,看着身前匍匐的秦冥,江砚舟握住剑柄抽出一水寒光。
瞄准秦冥扭曲的脖颈,江砚舟本想试试螳螂穿林的威力,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他不配。
双手紧握剑柄,高举过头顶,看准了秦冥被他打骨折的脆弱脖颈。
“给你丫的拜年了!”
双臂肌肉勃发,长剑猛然斩落。
脸上带着一丝疑惑的头颅飞起,血如泉涌,将江砚舟大半个身子染的猩红一片,伴随着溅射在地呈圆弧状的血迹,头颅落地,缓缓滚动,最终停在江砚舟面前。
“你……怎么可能,杀得了……”
疑惑变为惊骇,最后凝成难以置信僵在脸上。
一双瞪大的浑浊老眼渐渐涣散。
保持着持剑姿态,江砚舟大口喘息着,胸膛似鼓风机般气氛,腥臭的血腥几乎占据他大脑的全部。
报仇的兴奋缓缓淡化,看着四周尸横遍野的祭坛,江砚舟眼中略微有些失神。
在他没能看到的地方,手中染血的剑身突然震动了片刻,幽深的墨色更加深邃了些。
“砰!”
剧烈的碰撞声惊醒了江砚舟,厚实的大门被暴力破坏,几个身着黑色短打的人影如鬼魅般冲进地下室。
在地下翻滚一圈后,抽出背后火枪,半蹲在地。
黑黝黝的枪口直指祭坛上唯一站着的江砚舟。
“都不许动!”
“放下武器!”
“巡捕办案,缴枪不杀!”
三个巡捕端着枪,眼前残酷的景象让他们的瞳孔紧缩,脸色白了些许。
他们望着祭坛上的江砚舟,后者此刻正身着一件被鲜血侵透半身的黄色长袍,手里拿着铁剑保持挥砍姿势,地上躺着一具无头尸身。
头顶微光散下,让他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另外半张被鲜血沾染,微张的嘴角露出森白的牙齿。
四周躺着的尸身都带着诡异的微笑,透过那些涣散的瞳孔依旧能察觉到它们死前的狂热。
“咕咚——”
几声吞咽唾沫的声音此起彼伏,几个巡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等待着勇士上前。
这景象,怕是城外最恐怖的诡异地带也不过如此。
被巡捕惊醒的江砚舟下意识转头,半张猩红的脸上带着迷茫,半张白净的脸庞没入阴影,只透出瞳孔的微光。
这简直就像是刚刚作案完毕,精神分裂的凶杀罪犯!
“你……你是什么人?”
被血腥冲的有些头脑发昏,其中一个年轻的巡捕哆哆嗦嗦问道。
“我?”
江砚舟一愣,他伸手指着自己。
回忆起今天他的悲惨人生,他毫不迟疑地开口道:
“我是受害者。”
巡捕:“……”
你?受害者?
他们又后退了一步,眼睛扫过祭坛四周的修罗景象,眼神诡异地看向江砚舟。
你觉得我们巡捕会信你的鬼话?
见自己的话没有什么说服力,江砚舟不得不上前一步,小小的动作让三个巡捕连忙大吼:
“不许动!站在原地。”
“行行行,我不动,我不动总行了吧。”
江砚舟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很听话,不要对他连开七枪,祭品的命也是命。
迎着黑洞洞的枪口,江砚舟尽量以受害者的口吻说道:
“我其实是祭品。”
巡捕“???”
“不信你们看我的衣服。”
指了指领口的花纹,三个巡捕中最年长的那个认出来了。
这的确是黄天教给祭品穿的衣服,但能穿这衣服的都不是普通的祭品。
这是作为黄天容器的祭品才能穿的衣服。
巡捕端着枪,尽量控制着扣着扳机的手不要抖动。
眼前的惨状,让他很难将受害者和面前一脸鲜血的江砚舟联系起来。
现场的气氛有些诡异,江砚舟被枪指着也不敢乱动,鬼知道他还能不能复活。
“这处黄天教祭坛捣毁了吗?”
就在这时,一声疑问打破了凝固的空气,江砚舟分明看见,他面前三个本来紧张的要死的巡捕,一下子放松了,脸色肉眼可见的松弛了下来。
一只纯黑的布靴从门口迈入,落在巡捕面前,这是个脸上挂着沧桑,带着成熟男人气息的中年人。
灰白色的直裾将他的身姿勾勒的异常挺拔,袖口有所收紧,下摆切短更显得飘逸且方便行动,黑色大氅自肩膀垂落,为他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墨承大人,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就剩他一个了。”
其中一个巡捕手指着祭坛上站着的江砚舟,后者此刻正双手持剑,面前是一具无头尸身。
看着面前叫墨承的中年男人,江砚舟心里有些慌。
这家伙被巡捕叫做大人,还来负责捣毁邪教祭坛,应该是于扬超凡势力的人吧。
等会儿要问起来,我该怎么编?
“你们先走吧,这里的祭坛由我来接管。”
“那这里就麻烦墨承大人了,属下三人就先行告退。”
三个巡捕客气了几句后便迅速离开这里,只留下江砚舟和墨承两人。
“你叫江砚舟是吧。”
“对,我是受害者。”搞不清楚墨承的路数,但江砚舟决定一口咬死自己受害者的身份。
“……”
墨承环顾了下四周,不知是不是错觉,江砚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无语。
“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作为一个‘祭品’,你应该也不想留在伤心地被我问话吧。”
“什么叫伤心地?”江砚舟暗自腹诽,他觉得这个墨承在疯狂暗示他。
看着转身示意他跟上的墨承,江砚舟瘪了瘪嘴没有反抗。
对方大氅翻动,腰间挂着一柄上弦的机关弩。
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这玩意儿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上,以机括为动力的超凡器具。